救抗天……他的话仿佛为她绝望死寂的心点燃一丝希望,她美眸射出灿亮光彩,急声问:“你有办法救他,是不是?!”
“大哥怎么可能不管三哥的死活?就算是劫囚,咱们也非去闯闯东厂的地牢不可!”袁河寄笑道。“不过既然青姐你来了,那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咱们已商量出解救之道了。”
“怎么救?”她赶紧拭了拭泪痕,振起精神问。
“办法很简单,你救不了他,却杀得了他,唯有取他性命,将他剁骨扬灰,才能稍解你对他彻骨的恨意。”
冉诚淡淡说着,颖青不禁脸色一变,他要她……杀了他?
***
丑时三刻,一顶呢绒大轿迎着寒风隐没在街口,抬轿的轿夫足不点地急速飞奔,鬼魅般穿越寂静无人的街道,连一丝声响都不曾激起,只有远方的狗吠声为这诡谲的暗夜平添几许阴寒可怖的战栗气息。
东厂轮值的守卫忽然缩丁缩脖子,对同伴笑道:“这时候要是有壶酒喝,不知有多好……”
“嘘,你看,那是什么?”另一人忽然指着街道另一端快速移动的黑影微惧道。
只见那东西来得好快,倏忽在他们前方停了下来,四名轿夫脸色森冷毫无表情,疾奔之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原就早已站在那儿似的,更加深了诡异的气氛,他两人一时竟呆了,只怕这顶轿子真是从幽冥来的勾魂鬼差。
忽然那轿帘一掀,由轿中步出一抹曼妙的倩影,淡绿的锦衣华服透露出她的尊贵之气,冷白月光下,她美艳清冷的俏脸上有股难以言喻的慑人风华。
“百抗天是否被囚于此?”
她清冷的语调自然衬托了她的高高在上,威仪自生,教人不自觉地臣服于她,但碍于职守,他们只得壮起胆子盘查。“姑、姑娘是何人?深夜来东厂意欲为何?”尽管平日是人见人怕、作威作福的东厂厂卫,此刻却在这小姑娘面前颤抖得冷汗直冒,就怕她纤指一扬,他们的魂魄便给她收了去。
“我乃荣王府的颖青郡主。本郡主在问你,是不是将我的血仇死敌百抗天囚禁于此,还不乖乖给我回话?!”颖青冷喝道,两人当场吓得腿软,她虽非幽冥仙子,但取人性命的本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不知道颖青郡主的一句话有多大影响力?而这泼辣的美艳郡主又有多么难惹!
“回郡主的话,百抗天确实囚禁于此……”
“很好,我想亲手报仇已经等很久了,领路!”
“可……上头交代,还要逼问他抗天寨以外的同党……”他的话再度被打断,这次却是被颖青凌厉的目光给射断的。被颖青灿亮森冷的美眸一瞪,他再也不敢质疑她的命令,赶紧改口道:“是,属下立即为郡主带路。”
穿越冰冷的地牢,四周空气弥漫着死亡、腐尸的绝望气味,颖青的眉目宛如雕刻般冰寒冷绝。不多久,一行人便在一个浑身血痕、双手被铁链锁在头顶上方两侧的顺长男子身前停下。
熟悉的身形、满身的血污,这……是潇洒豪迈的百抗天吗?
然而颖青望着他,美眸却更加锐利,俏脸越加冰寒,仿佛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似乎感觉到有人接近,他的头动了一下,却无力抬起,嘶哑的嗓音冷笑道:“再问十次、八次,我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不知道!”
“你抬头看看我是谁。”颖青的声音宛如北极寒冰,教整座牢房顿时陷入酷寒。
听到这声音,他身躯似乎一震,费力地缓缓抬起头来,瞧着她,一时竟失却了反应能力。惨无人道的酷刑他都可以捱得住,而她的出现却瞬间击溃了他的意志,她不该来,不该辜负他不顾一切保全她的心意……
“想不到我会来?”颖青嘲讽地冷笑。“我说过,你这条命总有一天要丧在我手里,今日便是应我誓言之日!”
百抗天凝着她好半晌,那美颜上的冰冷仇恨令他的心冷了一半,同时浇灭了他胸口涌起的炽烈。“你是来杀我的?”
他的脸上布着数道血痕,左颊上原有的疤痕已完全隐没在新痕之中,颖青倏地玉掌一挥,狠狠地掴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她俏脸上满是深恶痛绝的恨意,冷笑道:“我不来杀你,难道还来救你不成?”
散乱的发丝因击掴而飞扬,飘落在他鲜血淋漓的脸庞,王府的浴血苦斗耗尽了他的高绝武功,带伤的他在东厂几番酷刑折磨下来,更早已连眼皮都睁不开了,而这一切都只为了亲眼看着她安然回返王府。
此时他唇畔不禁泛起嘲讽的淡笑。“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最极致的报复,让他为了她抛却寨中兄弟的生死,心甘情愿为她冒生死大险,身陷圈囿。他明明提醒过自己,不能陷入她的柔情中,不能为她不顾抗天寨众人的生死,然而他还是陷进去了。
她设了一个陷阱,让他自己往下跳,这才是她的手段、她的目的,原来如此……
“你有何遗言?”颖青冷冷地道。
百抗天哼声冷笑,或许他该说一句甘拜下风,然而……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动手吧!”
颖青咬牙瞪视着他,他没有话要跟她说?!恨、怒或爱,一句也没有。
“郡主,万万不可……唔……”试图劝诫的厂卫遭颖青反掌狠狠地赏了一耳光,她脸上的决心和恨意教其他人不寒而栗,女人一旦恨起人来,比蛇蝎还毒上百倍,这一掌打飞了他们所有阻止的念头。
“谁敢出言阻止,我就教他死无葬身之地!”颖青狠声道。
四周陷入死寂,随行者个个噤若寒蝉,颖青取出一个小瓶子,抓起百抗天的下颚,冷冷道:“此乃宫廷御用剧毒鹤顶红,喝下去罢!”
只见她咬牙切齿地将毒药狠狠灌入他口中,片刻后百抗天身子一阵抽搐,头软软地垂到胸前,一名厂卫赶紧上前查看……
百抗天没了呼吸、脸色泛黑,嘴角滑下血丝,心跳也已完全停止,这令众京官深深忌惮的大土匪,竟就这么死在外表美艳娇弱,实则狠绝毒辣的郡主手上!
“将他解下来。”颖青冷冷地指示。第一次杀人的她,表现得竟是如此平静淡然,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蚂蚁。尽管他们自身亦是满手血
腥,但颖青的冷、狠、毒却令他们背脊一阵窜凉。
“将他解下?”一人迟疑地问。
“喝口鹤顶红就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他了!这死尸对东厂无用,对我朱颖青却不同,我要将他锉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上头若怪罪,就上荣王府找我!”
几人一听,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当下立即将百抗天的尸体解下。
颖青素手一挥,对随行的下属发号施令。“带走!”
一人一尸出了东厂、进入轿中,鬼魅般的呢绒大轿再度穿越寒冷大街,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寂静的寅夜街头。
***
坐在大轿中,微微的震荡让她知道他们正一步步地离开东厂,她再也支撑不住,全身虚脱地倒入百抗天的“尸身”怀中,泪水抑制不住地滑下苍白的脸庞,双唇不禁轻颤着。
这一夜,是她此生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她颤抖的纤指轻抚着他颊上的伤痕,而他破裂、敞开的衣襟下也是一样伤痕累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