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嘴!”王妃斥道,珠儿吐了吐舌头赶紧噤声。
颖青心一阵揪疼,俏脸微白,干脆装作虚弱不支地撑着额。“爹、娘,我头好晕……”
“八成是那土匪弄晕你留下的后遗症,青儿,你赶紧歇息吧!明儿个爹娘带你入宫见太后,自从你被掳之后,太后对你终日念念不忘,又伤心、又焦急呢!”王爷道。
“是。”颖青垂下眼帘轻声应道,皇室的亲情又能有几分真挚?现实已教她看透了。
王妃扶她躺下,慈祥地柔声道:“乖乖睡吧,什么都别想,一切都过去了。”
颖青点点头,仿佛倦极地合上眼帘。不久后王爷、王妃起身离去,临行前还不忘低声交代珠儿好好照顾她,她静静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想起百抗天,她焦急得几欲疯狂,如果当初她乖乖地随何克维返回王府,如果她柔顺地接受他送她回王府的安排,他又怎会被王府护卫包围,落得身陷东厂的厄运?
双拳难敌四手,他不在门口放下她后立即离去,还抱地回房做什么?那混蛋土匪看顾她的体贴入微可是真心真爱?但若是爱她又怎忍心不成全她的死志?混帐!她真恨死他了!泪水又即将满溢,她赶紧收摄心神,眼前还有艰钜的任务,她不能功亏一篑。
珠儿送走了王爷、王妃后,踅回床畔为颖青盖被。颖青忽然睁开了柔然美眸,着实将胆小的丫鬟给吓了好大一跳。
“郡、郡主,您不是困了吗?”珠儿见她神采奕奕一如以往,哪儿还有丝毫历劫归来的模样?
颖青坐起身,淡淡一笑道:“爹娘在这儿少不得要问我在抗天寨的事,我可不想谈。”
“郡主,你可真是半点都没变。”珠儿忍不住摇头笑道。
颖青瞧了瞧窗外天色,夜早已深沉,而百抗天被囚在东厂地牢受折磨,抗天寨的明天又会变得如何?东方初白、公鸡啼鸣后,是否就是血染抗天寨之时?
“郡主,您在想什么?”珠儿试探地问,郡主显然有些不同了,却又让人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她想起了一件天下女子最关心之事,不禁抿唇神秘地一笑道:“郡主,方才您昏迷时,王爷和王妃说明儿个带您进宫就要请太后给郡主指婚呢!听说高鸿光高提督早爱慕郡主许久,这回他会积极率兵攻打抗天寨,就是为了替您出气呢!”
颖青秀眉微蹙,堂堂郡主沦落贼窟,无疑是令皇室蒙羞,自然得赶紧将她这被土匪玷污过的郡主嫁出去,以免招天下人闲话,这番安排绝不是她说不要就能够推拒得了的,朱家王室将她朱颖青视为除不掉、留不得的烫手山芋,高鸿光要娶她又何曾存着十足十的真情了?
可她是个人!一个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能够被当成个该受尊重的人对待?尽管她贵为郡主,也摆脱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可,她绝不妥协!
“你在房中候着,我一会儿便回来。”颖青整整衣衫,交代道。
从小到大,珠儿听这吩咐已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只得小心翼翼地道:“郡主……您可得早些回来啊……”若被王爷、王妃知道了,她可惨了。
“罗唆。”颖青说罢,即翩然出房。
王府内的守卫因百抗天而损伤过半,守备情况较平日松懈许多,一路上颖青偶然遇着盘查,也教她三言两语打发过去,好在她昔日余威尚存,守门护卫即便觉得有异,但聪明不及颖青,又慑于她的威严,对她的行动也不敢多问一言半句,以免鞭子立刻当头劈下,徒受皮肉之痛。
颖青知道若惊醒了爹娘,一切就都完了。她战战兢兢将马牵出王府,等行出一段距离后才策马狂奔。秋夜寒风冷冽地直扑她的嫩颊,却冷却不了心头的焦急火热,离开王府只算成功一半,她清楚若想救百抗天靠她一人绝难成事。于是借着澄白清冷的月光,她快马疾速奔驰,直向“诚意庄”而去。
***
“来者何人?还不快快停马!”诚意庄外,守门卫兵拦马喝道。
颖青勒马止步,喘息地疾声喝道:“颖青郡主求见冉庄主,快去通报!”
“原来是颖青郡主,庄主已恭候多时,请郡主随小人来。”
颖青心中一凛,冉诚居然猜到她会来,看来这人确实不简单。然而为了百抗天,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照闯不误,救人如救火,唯一的一条路容不得她有丝毫迟疑。
颖青被请入一间书房似的屋中,还来不及打员身处的环境,便因见着屋内的人而怔住了。
“隋神医,你怎地在这儿?”屋内三人,除冉诚及袁河寄外,另一个居然是隋神医!
若换了平时,他少不得要捋须与她斗个两句才罢休,但现在白须白眉下却是一脸的严肃。“我怎么能不来?难道真眼睁睁看着抗天寨一千多条人命就此葬送?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是凭义气,怎就不多学学冉庄主的深谋远虑?我就知道百抗天那小于对你愈好,就愈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番预感居然真应验了。”说完跟着长长一叹。
冉诚转了转手中圆筒,淡逸地问颖青道:“颖青郡主此来所为何事?”
“你既然猜到我要来,自然也能猜到我的目的,何必多此一问?百抗天现在被囚东厂,抗天寨危如累卵,你可有解救之道?”
“你真的想救他?’冉诚沉凝地问,别人或许不以为意,但袁河寄却知道他从没这么慎重过,他知道颖青的反应是成败关键。
“当然!”颖青喊道,根本毋须考虑。
“他掳你入寨,强逼你下嫁于他,你本该恨他入骨,亟欲将他碎尸万段才对,为何却反过来要救他?这压根儿不合常理。”袁河寄道。
想解释,万语千言却无一辞能说,火焚般的焦急已超过她所能负荷,是不是要剖开她的心,他们才会相信她?!
“他是我的丈夫。”千言万语只此一句,昔日的骄傲郡主,此刻也只是个救夫心切的寻常女子罢了,她的无奈、她的软弱、她深切的情感,如何能用三言两浯道尽?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颖青美眸中的真挚痛苦,说尽了无法言传的情感,同时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终于,冉减淡淡地道:“你若想救他,就绝对救不了他。”
这话无异判了她死刑,她娇躯一晃几乎无力再站,美目落下晶盈泪珠,缓缓开口道:“若抗天真的无救,我也不愿活到明日鸡啼,请冉庄主成全。”
她不怕死,只怕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苍天当怜她一片痴心,让他俩能够魂魄厮守,再续夫妻情分,或许也只有那时他们才能摆脱土匪与郡主的世俗身份……
半年前葛翊因得罪圣上,也曾身陷牢狱,冉诚凭其神通广大,助葛家逃过一劫,葛翊也毫发无损,因此颖青认定冉诚有解救百抗天的能耐,不料却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心已死,陪百抗天共赴黄泉是她仅存的希望。当然,她不能怪冉诚,毕竟百抗天与葛翊的身份不同,若他出面救百抗天,必有许多人受到连累,或许这是命中注定,人终究无法胜天。
冉诚平静睿智的眸光一闪,道:“抗天与葛翊身份不同,‘诚意庄’不能够出面疏通,否则靠‘诚意庄’吃饭的人全都会被拖累,想救抗天你就必须谨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