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般恨我?我哪儿对不起你?”莫雨桐咬牙道。她将可梅视为姊妹,然而她却视她为寇!她想对她狂喊出为什么?然而只怕她会再也隐忍不住强抑的情绪而全然崩溃。
“你哪儿对不起我?”可梅嘲讽地哈哈大笑,目光中满是怨毒。“你口口声声说姊妹情深,事实上,你根本没将我当姊妹看。在姑爷面前,你处处防范我、忌惮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早看出来你爱上姑爷了,你明知道我也爱他,并且盼着你主动提起要替姑爷纳我为妾,可你一直没说。我知道你想一个人霸占他,我太了解你了,所以我就想让你受点教训!后来,大夫人和春菊替我说了这事,你竟然一口回绝,还想办法让姑爷不要接近我。你貌美,你是才女,他自然听你的!不但冷酷地拒绝我,连出门远游都不让我同行。你做得太绝了!只要你消失,我才有机会,所以我要在你们出门前,让贪淫美色的皇上强占你。这样,我才能留在姑爷身边。可……没想到,皇上连姑爷都不放过……要是那时在大街上,他们反应比姑爷快,将你给抓走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三人看着变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可梅,除了为她的处心积虑感到毛骨悚然外,竟也对这可恨之人感到些许同情。
“你错了,我从未在相公面前提过你的好与坏,他拒绝你只因为他不想要你。”莫雨桐冷冷地道。
“你骗我!没有男人会嫌妻妾多的。我样貌不差,且对他一片痴心,若不是你从中阻挠。他会要我的!”可梅赤红着眼大吼。
“他说过,他这一生只有我一个妻子,只娶我一个。”莫雨桐忽地泛起甜笑。“他不是你口中的那种男人,如果他是,就不会在新婚后数月仍旧守诺不碰我;如果他是,我也不会爱他爱得死心塌地。你从头到尾都看错了我们。”
可梅呆了,莫雨桐是说,即便她消失,自己也不会有机会?!
莫雨桐望着她良久,她看得出莫雨桐眼中的挣扎,她知道这静默的片刻关系到她的生与死,她的心跳也不禁随着时间而逐渐加剧。
莫雨桐的愤怒、伤心,在她美丽、清冷的脸庞上变化虽细微,却深刻。如果……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然而,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原本,我想将你当作妹妹一般,寻个可靠的归宿,让你一生可以衣食无忧……”她没有叹息,却有更深的遗憾;她没有哭,却有无从说起的伤心。
这一刻,可梅首次感觉到后悔,想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也无法开口。
“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莫雨桐说罢,转身飘然而出。无论她再怎么痛恨可梅的所做所为,她毕竟是自小伴着她长大的唯一姊妹呀!自己的生命尽头就在眼前,不如就让一切云淡风清吧……
“小姐——”可梅忍不住对着莫雨桐的背影唤道。她跨前一步,却被两名护卫所阻,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相处十余年的主子。眼泪不知怎地滚滚滑落,千般矛盾的滋味,或许连她自己都厘不清。
然而,莫雨桐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十几年的姊妹之情,在这一刻断绝……
笃笃柺杖声伴着沉重的脚步,一向精神爽铄的太君,仿佛忽然间老了许多;坐在一旁的葛翔则沉着脸不发一语。
“毫无证据,竟能诬赖我们葛家的人图谋叛逆,你是朝中重臣,我是太皇太后的亲妹妹,说翊儿谋反,谁能信?偏太皇太后不肯放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太君来回踱步,满布皱纹的老脸上至是焦虑。
“依孙儿看,太皇太后八成也是想乘这机会逼出翊弟背后的神秘势力,否则又怎会不顾念姊妹之情?”葛翔沉重地叹口气,他早料到葛翊是朝廷的眼中钉。
太君冷哼一声。“若皇上能够以德服天下,又何须忌惮翊儿?自己的孙子不教好,倒来诬赖我的孙子,如此便能安心当她的太皇太后吗?!”
葛翔脸色一变,颇为祖母的快人快语头疼。谁知道东厂鹰犬此刻正蛰伏在哪个角落,窥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太君,这是太皇太后打的主意,可不是圣上的主意,若不从了圣上,日后只怕后患无穷。”
太君怒震柺杖。“我宁愿满门抄斩,也决计不让皇上称心如意。与其忍受羞辱、蝼蚁不如地活着,还不如慷慨就义。哪个怕死,就不配做我葛家人!”
葛翔一阵热血上涌,应声道:“是。”目光一转,但见莫雨桐不知何时已立于厅口,苍白绝美的脸上一片漠然,美眸中却泛着薄雾。
莫雨桐莲步轻移,在太君身前盈盈跪下。
“桐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太君,请带雨桐进宫吧!”她冷静地道,语调坚定而沉着。
太君脸色陡变,怒道:“别傻了!我绝不答应。”
“太君,雨桐可以死,相公可以死,可若要其他人陪葬,就太不值了。太君放心,雨桐今生今世都是葛家的人,决计不会给葛家丢脸难堪。”
“宫廷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简单,进去了,生死还能由得你吗?去这一趟又能如何?”太君蹙起灰白的眉峰,断然拒绝。这傻丫头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进宫一趟,能教皇上死心,能救葛家无辜的人命,还能求仁得仁。”莫雨桐叩首道。语调平静,决心却更加坚定。“祸端是雨桐种下的,若连累了其他人,雨桐死也不能安心,求太君成全。”
看着磕着头的莫雨桐,他们不知道她究竟作何打算,却知道她这一去就不存回来的希望了。
太君丢下柺杖,抓着她的双臂嘶声道:“我不能答应。翊儿会怪我这老祖母的!”
“太君,您若不成全我,雨桐只好割下鼻子、耳朵,请您送进宫中了。”若太君不成全她,她也只剩这一个仿效古代贞妇的法子了。
祖孙两人脸色一变,知道这纤弱的美女说得虽平淡,却绝对说到做到。若真让莫雨桐自残五官教葛翊知道了……结果如何,他们全都不敢想下去。无论莫雨桐的方法是什么,总比现在这一个要好得多了,不是吗?
“要我答应可以,只要你能清白地全身而退,我就带你去。”太君抛出绝无可能办到的难题,好让她打消主意。
不料,莫雨桐却淡淡一笑,点头道:“太君所言正是雨桐心中打算,自无疑问。”
祖孙俩都愣住了,心中自然不信。可看着莫雨桐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们不依了她又能如何?无论如何,他们只能相信。否则,太君只好带着她的鼻子、耳朵进宫面圣了。
轿子随着轿夫的步伐轻晃着前行,莫雨桐坐在轿中,看不见市街、看不见人群,更看不见未来。
然而,心盘上葛翊的脸庞却更加清晰。他的眼神、他难得的笑容,成亲后的点点滴滴,渐次地流过她心田。她多么想再见他一面,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有多么深挚。一想到他人在狱中受着苦,绞痛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低头望着手中的白瓷小瓶,迷离的思绪想着古老的箴言——自古红颜多薄命、红颜是祸水……她知道,今后只要她在葛翊身旁一天,就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沈贵庆是如此,今日的昏君更是如此。美貌是她的,那么,她也有权选择结束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