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仲熙到底在想什么?从眼角瞄到的神情令他猜不出对方的心态,仅能判断这男人很有耐心。 "老爷,您……”一句话来不及成形,他就被强吻住,断了接续的话语。
卫宁被他突发的动作吓得往后仰,两人顺势倒下,疯狂的拥吻着。事情骤然发生,让卫宁一时间回不过神,等清醒一点时,发现自己已经启唇响应。
双方激烈的感情一旦爆发,激情的火花便在这个小小的空间迸裂开来,发出四散的光芒,滚烫着两人的心。
绵密的吻一个接一个的持续下去,一直提醒自已是不愿意的,但卫宁的胸口却涨满着压抑已久的情感。
直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不起……老爷……我……”卫宁猛然用手肘推开了韩仲熙的拥抱。
天!他在做什么?!
韩仲熙的热情被他的抗拒浇熄,他骤然抽身离开。
“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他淡淡的说。
“我需要时间。”卫宁低着头说,声音几不可闻。
“时间?”韩仲熙嗤之以鼻,对他的话抱持着强烈质疑。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勉强你。”
当韩仲熙摔门,重重的走出去后,卫宁恢复平静的表情。
心情是冰冷的,理智则为方才的一切而欢喜。
多么简单的小把戏。他想要保住在韩家的优渥生活,一切还是得凭借韩仲熙对他的喜恶,给他些许接触的机会,可以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让韩仲熙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臣服,丢出一块饵让他尝点甜头,然后一块、再一块,永远维持着新鲜。只要韩仲熙一天还对他保有着欲望,他就不会失去这个稳固的靠山。
即使终有全然投降的那一天,毕竟还远,他可以慢慢适应。
拢拢衣服,卫宁翻来覆去的规划今后的方向。
除了权力的考量外,当然还有其它,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
心中的高墙崩落后,裸露出来的那个答案,他也决定不去埋会它。
但……心底的遗憾又是什么?
罢了。卫宁摇摇头。
隔日,承欢带着狡狯的笑意问他:"想不想知道昨天老爷在我床上喊的是谁的名字?"
看他的笑容,像是知道他昨夜跟韩仲熙的一场闹剧。很可惜,事惰没有承欢想象的如此美好,那不过是卫宁设下的一个陷阱。
"猜猜看啊!"承欢催促他。
他不想知道答案。
卫宁给了承欢一个白眼,淡淡的说:"承欢,你有空还是去找点娱乐吧!跟着我转来转去,有什么好玩的?"
"看你一天到晚故意板着脸,很有趣啊。"他拖长着声音回答。
"你每天都笑,看起来也很有趣。"卫宁声音变冷。
真严肃,承欢边抱怨边扁着嘴离开,没有听见卫宁在他背后叹了一口气。
唉!终究是错了。
*****
卫宁回来后,管家的工作正式交接到他的手上,他成了韩家上百家仆、农地上千佃农的总管,他喜孜孜的听着韩仲熙在韩府所有成员前宣布自己的地位。
多不可思议!当年,他是以男宠的身分进人这个家,现在却可以成为所有人的支配者。再也没有人敢用轻蔑的眼神看他。光是这一点,就教卫宁心满意足。
众人散去后,韩仲熙将卫宁叫入自己的书房,从一个隐密的暗格中,掏出一张地契。
他示意卫宁接过。
"以后,这片土地就是你的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也许有一天,我还是会发脾气、将你赶出这里,你可以有一个栖身之所,而我……也可以知道到哪里将你接回来。"
低头看了那张片刻,非常确定那是一张价值不菲的地契,位于南方最热闹的城镇,土地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自给自足。
卫宁按着抬头研究韩仲熙的表情,他霸道且坚定地回望,卫宁的心骤然跳出正常的节拍,逐渐加快。
“我不要。”飘忽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坚持,卫宁缓缓摇头,知道自已的声音在动摇。
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有个自己可以终老的家,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奢望。
“收下,这是命令。”韩仲熙霸道的说。
卫宁终于将地契迭好,拿在手上对韩仲熙一揖到地。
“谢谢……老爷……”
韩仲熙很久没有说话,两人之间一片静默。
“跟着我有如此痛苦吗?竟让你肯屈膝接受我的馈赠?”韩仲熙终于喟叹,他的话语中掺着苦涩,以前他送的礼物卫宁从没有收过。
卫宁没敢抬头看他,他不过是假意亲近了韩仲熙片刻,就换来他工作十年也买不起的土地,这感觉教他心虚,也教自己自卑自怜。
反过来想,以金钱来换取一份情感,韩仲熙岂不更加可怜?
老爷……"除了道谢,卫宁更想说声对不起,说他是骗人的,他根本不想接受他的情感。
"快去做事吧。"
韩仲熙将他一推,目送着他走。
身后的视线仍在凝望。卫宁相当清楚。
从视线内穿透过身体的感情,一直跟随着,不管走多远,他都能感觉到韩仲熙在等着自己点头,他任何一个能够报答的响应。
他给不起。
卫宁越走越快,慌乱的想逃避这份情感,一如往常。
第六章
天宝九年
殷商的鼎、晋朗的砚、随朗的玉石,古玩店当中,珍奇异宝从未少过,附庸风雅之徒前什后继,造就多少古玩店满满的获益。
但争执也从未少过,从古玩的真假至价格的实在,都是老板与顾客斟酌的话题。
一名威严男子皱眉道: “这张砚要五千文钱?”
“一口价,没得杀。”
站在男子身边,引来过往女子惊艳目光的俊美青年接过砚台,往阳光下一站,将石砚细细地看了一看。
“老板,你这砚虽有眼却色浊,是个有型无神的死眼。雕工虽细,但斧凿过多,将这青花纹截了一段,失之古朴,真值得了五千文?” 青年面如凝玉,举止风采翩翩,淡淡的评论,登时让店家变脸。
“这位公子,您别胡说!我们还要做生意的。”
青年微微一笑, “老板,折个价吧,也则让人说您欺负不识货的客人。”
店家斟的一下,终于让步。石砚以四千文成交。
男人将砚台揣在怀中,踏着轻快的脚步出城,方才将石砚批评得一文不值的青年缓缓走在他身后,摇着扇子往山边望,他安静的姿态引来男子的微笑。
“卫宁,到了。” 白净文秀的青年自然就是卫宁了,他听见招呼,同过神来,发现韩仲熙
指着往树荫下指,一群人扛着木箱等着,只待一声命令就要装箱。 ”镖师们已准备妥当。这趟终于大功告成,外加一个上等的砚台。”
韩仲熙从怀中陶出方才买到的砚石,与满满一车古玩放在一起,得意之情写在微扬的眉梢。
“多亏你这一两年对古玩下了不少功夫,说得头头是道。这一块石砚我瞧价码可以翻上两倍。”
卫宁浅浅一笑。
“都是老爷教的。”
他挽起袖子,帮着镖师们将一箱箱各地收集来的古玩放到车上,他看起来瘦弱,但力气却不小,三两下就抬起厚重的木箱,整齐的堆在车上。
自从韩家顶下了余栖霜夫家的几家古玩店后,韩仲熙的心力转为经营古玩生意,至于以前偏好的兼并土地,现在大半交由夫人去管理。
而卫宁两边跑,一方面处理佃农闲复杂的收租问题,一方面每年至少会出远门两次,陪着韩仲熙上京去收集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