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我正要说我那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你这一搅和,气氛全没了。」颜雨棠瞪了不知趣的管依彤一眼。「记得我当时年幼无知。」
「当时你几岁?」
「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能算是年幼无知吗?」管依彤顿不以为然。她才二十二岁,心境早苍老得像个老妇了。
「我说年幼无知就年幼无知。」
「是,是,大姊说的极是。」管依彤不得不屈服在颜雨棠的「淫威」下,在这里孕妇最大。
「我在他母亲的极力反对下,进了他家的门。」
「他妈妈为甚麽不愿接纳你?」
「因为她嫌农家出身的我配不上他显赫的家世,对我百般挑剔,连我好心倒杯茶给她喝,她都能说出一堆大道理来,更别提日常琐事了。我煮的菜她嫌太咸,下次我弄淡一点,她又说我没放盐,好不容易终於掌握她喜好的咸淡,她又挑剔我的肉炒得太老,青菜炒得不够嫩,反正甚麽事她都有话说。」
「甚麽?」管依彤大叫,实在很难想像在现代社会还会发生这种事。
「总归一句话,我的故事就像电视里常上演的,恶婆婆虐待媳妇的烂连续剧一样,只不过还没等到我苦尽甘来,就因为收视率不好而被腰斩了。」
「你一定很辛苦。」
「可不是?心力交瘁得都快崩溃了,想到那一年的忍耐我就直想摇头,我到底是中了甚麽邪才会受人『蹂躝』而无怨无悔。」
「那你的老公呢?他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刚开始时他还会替我说句公道话,不过夹在妈妈和老婆中间的他也很难做人,到後来推说工作忙而渐渐不回家,没想到这又成了婆婆指责我的藉口。」
「你是因为受不了婆婆的虐待而离开的?」
「当然不是,是因为老公有了外遇。」
「啊?」管依彤张着嘴惊呼。
「更呕的是,这还是在我婆婆的默许下产生的恋情。」
「天啊!这是甚麽世界?」
「我本以为只要有他的怜爱,再多的苦我都能忍受,无怨无悔的,没想到我却忽略了人在压力下的妥协,另筑香巢的他将家里的争闹撇得一乾二净。」颜雨棠摇头。「我知道後,气冲冲的跑去兴师问罪,没想到我这个名正言顺的老婆,却反而被奚落得体无完肤。气不过的我,左右开弓的赏了我那负心薄幸的老公二巴掌後,再一口气对背地里兴风作浪的恶婆婆骂出我的不满。」
「很像你的作风。」
管依彤佩服的看着一脸笑容的颜雨棠,瞧她说得淡然,甚至有些自我解嘲的戏谑,但在这之前她一定也经历过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挣扎吧?
「你是怎麽遇到石大哥的?」
「骂完後我就冲出去了,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差一点就被车子给撞了,开车的人是磊刚,他下车开口第一句话不是指责我,反而关心的问我有没有受伤,还想送我到医院检查,真是烂好人一个。」
「然後,你就被他捡回来了?」
「才不是呢!是因为磊刚第一眼就爱上我了,死赖活缠的就是不肯离开我,为了怕他想不开,不得已我才委屈自己和他到这鸟不生蛋的山上来。」
「还在嘴硬!」管依彤笑着糗她,石磊刚这一辈子绝对被颜雨棠给吃定了。
「後来,我发现我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你恨你的前夫吗?」管依彤小心翼翼的问。
「不,其实他也很可怜的,这一辈子永远逃不出他母亲的阴影。我就幸福多了,早早逃离那个老巫婆的魔掌,现在得以过着平静的日子。」如果她们手上有酒,颜雨棠一定会为自己乾一杯。「磊刚虽然长得没有我前夫英俊,但他粗中有细的温柔却抚慰了我受伤的心。」
「决定嫁给他了吗?」
「当然,他说他等不及孩子出生了,那人连求婚都是硬梆梆的,连句甜言蜜语也不会说。」
颜雨棠嘴上抱怨个不停,唇边幸福的笑却是骗不了人的。
「恭喜你们了。」
管依彤失神的看着颜雨棠的笑容,颜雨棠已经找到属於她的幸福,也完全走出之前的阴影;而她,要到甚麽时候才能从爱情的茧中破蛹而出,不再牵挂心伤?
「说说你的吧!」颜雨棠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後问她。
「我?我没甚麽好说的。」
「那天在车站看到你,马上联想起六个多月前的我,直觉的想为你做些甚麽,一如磊刚对我做的。」
「谢谢。」管依彤由衷地说出她的感谢。
要是没遇上颜雨棠,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她,真不知道该怎麽活下去。
「既然如此,用你的故事当做谢礼,怎样?」
「真的没甚麽好说的,没有你的故事那麽荡气回阳、赚人热泪。」
「骗人!不然你说,好端端干嘛一个人跑到乡下来?摆明了是在逃避甚麽,一眼就可以看出你是个爱情逃兵。」
「我不是!」在颜雨棠的逼问下,她几乎是无所遁形的。
「好吧,你也许不是个爱情逃兵,但我肯定你在逃避某个人,某种纠结在你心里的结?」
「你甚麽时候改行当起心理医生来了?」管依彤不耐的反问。
「你有没有听过『三折肱而成良医』这句话?我的失败在先,基於同理,我可以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些忠告。」
「我的故事和你的不一样。」
「让我抓到语病了吧?说说你那不一样的故事吧!」
「我不想多说。」管依彤防备的直摇头,她心里的伤好不容易才开始结痂,她不愿亲手撕开它再面对那椎心的痛楚。
「你的故事肯定此我的精彩多了,告诉我,他长得帅不帅?」颜雨棠才不会因为一点拒绝就受挫,想探知究竟的好奇让她改采迂回政策。
「帅,很帅!我从没见过比他还帅的男人!」管依彤轻轻地漾起了一抹笑。
「你们是怎麽认识的?」
「第二次见到他时,他就向我求婚了。」
「哇,这麽浪漫?」
「浪漫吗?我并不觉得,当时我还认为他这个人霸道、无理、骄傲、目空一切又自以为是……」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管依彤在颜雨棠的诱骗下,渐渐撤开心防,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经意间透露了太多。
「我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她只愿永远深藏在心里。
颜雨棠不理会她的逃避,单刀直人的问:「你爱他吗?」其实不用求证,她也看得出来。
「是的,我爱他。」管依彤痛苦的闭上了眼。
她对任允桀的感情不因时空的阻隔而减少一分一毫。
她的痛苦看在颜雨棠的眼里倍觉心疼。「他爱你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就算刚开始时有一点点喜欢我,也因为我的无知而破坏殆尽。」管依彤用手心抹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对不起,我现在还是没办法和任何人谈这件事。」
「没关系,我是过来人,我懂。」颜雨棠拍拍她的肩,简单的动作却包含了许多的安慰与了解。
感情创伤恢复的快慢程度其实和心境有关。颜雨棠是万念俱灰、抛下一切而离开,自然不会留恋未了的情缘;管依彤却不同,她爱他,却只能选择离开他,这其中的无奈与凄楚也只有她清楚,唯一能做的只是静待时间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你为甚麽不回到他身边,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这样折磨自己总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