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走多远,一阵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宁与锦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这声音在宁静夜里听来格外响亮,是带跟皮鞋的足音;步伐轻重不一,代表着来人正处于脚步不稳之中。
一开始,宁与锦并不想理会跟在后方、目的不明的郑雅今。
可是随着路旁景物越来越陌生,郑雅今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宁与锦也渐渐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终于,在他通过第五个街口时,忍耐力用尽地站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宁与锦怒极回头,才发现郑雅今离他仅数步的距离。
‘不过是想告诉你,你走的方向错了。’郑雅今苦笑道。
他也觉得自个儿做得太过分了点,竟让害怕迷路到曾经主动吻他的宁与锦气得揍人。
失恋是他的事情,和宁与锦无关,他不该让将情绪转嫁到他身上,即便原因之一是--宁与锦怎么看便怎么对他胃口。
‘你不会早点说吗?’宁与锦低喝。
他既恼着迷路的事实,亦嗔于郑雅今知情不报。
‘我说你会听吗?’郑雅今抚着肚子苦笑。
胃的位置至今仍痛着,可想而知衣服下应是瘀青一片。唉!调戏的代价真大。
宁与锦将嘴唇抿成一直线,没应声。
的确,他没迷路到一种程度之前不会听别人的忠告,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有。
‘你往这边走,大概要绕地球一圈才回得了“地下室”。’强抑痛楚,郑雅今露出业务员骗人用的笑容。
‘你又想要什么代价,一个吻?还是一顿排头?’宁与锦举高拳头、口气不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何况他被咬了两次……不对!刚刚那次没成功。好吧!他被咬过一次半,算起来应该要怕草绳十五年,现在连一年都没到呢!
‘代价?不用……’郑雅今说到一半,腹部又痛了起来,决定开口要点东西。’麻烦给点冰块倒是真的。’
再不冰敷,他无法想像伤处会变成什么样子。
宁与锦睁大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观察着郑雅今,冷冷的笑了笑,然后道:’要冰块就跟我回去。’
他个性冲动,脾气往往来得快也去得快,既然劫吻之仇已报,感觉上郑雅今是可以来往的人,况且君子旭身边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重要的是,郑雅今的态度让他觉得……觉得心头暖暖的,莫名地感觉安心,好像确定有了郑雅今自己就不会再迷路一样。
郑雅今见对面的人儿露出顽皮笑容,没有说多余的话,便从怀中掏出宁与锦十分在意的铃匙。’你忘了把这玩意拿回去。’
银色钥匙挂在郑雅今指间,映着路灯、月色,发出闪闪银光。
宁与锦寒着脸快速夺回。天哪!他竟然顾着揍人,把重要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郑雅今聪明的没多作评论,省得惹来祸端,他一个利落旋身便走向正确道路。
宁与锦收好钥匙后乖乖地跟上,等着回到他熟悉、安心的地方。
由于郑雅今走在前面,跟在他后头的人没察觉他脸上复杂的表情。
昨天刚刚为失恋而苦,今天突然间恢复了好心情……他有种预感……恋爱的预感。
隔日,天空灰蒙蒙地觅不到阳光踪影,如此天候如果有微风轻拂倒也舒适,可惜空气中连丝风也没有。
无论天气如何,都影响不了宁与锦的好心情。
昨夜他顺利回到‘地下室’时,发现亲爱的君子旭快快乐乐在吧台里卖酒。
没人知道君子旭从何处弄来二、四瓶Teuila和琴酒,配上吧台里原有的果汁、汽水、柠檬,愉快地弄着简单的鸡尾酒,一杯杯地送给宾客享用。
‘地下室’一酒难求在圈中颇为知名,再加上君子旭初次站在吧台内帮众人服务,大部分的人都抓紧机会努力喝。
酒量绝佳的君子旭弄调酒,保证是果汁、纯酒一比一,再加入糖浆;因为味道顺口,很多人喝到第二杯才察觉不对……后知后觉的结果,当然是抓兔子啰!好一点的来得及跑到厕所里,惨一些的就是原地吐将起来了。
因为‘地下室’被搞得乌烟库气,宁与锦一气之下每人加收一百元清洁费,然后提早关店清理。
不想变成拒绝往来户的君子旭,自动自发地留下来帮忙。
郑雅今自顾自地坐在吧台内冰敷他疼痛不止的上腹部。没人残忍到要他帮忙,倒是他不好意思,主动弄好简单消夜供做苦工的两人享用。
喝下热腾腾的面汤,宁与锦才发觉自己的肚子有多饿。
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没多久三人的汤碗皆见底,连锅里剩余的一点都被抢食殆尽。
吃饱喝足之后,宁与锦对郑雅今存有的一丁点疙瘩,如今都已吞下腹,消化去也。
不知是不是君子旭帮忙有功,宁与锦关店的时间比平常早得多,营业额却没有下降,再加上酒都是君子旭拿来的,算起来还有多赚呢!
钱没少,又可以早早上床睡得饱饱,宁与锦心情不好才怪!
一觉醒来正好中午时分,连他先前烦恼不休的相亲问题都想出解决之道。
他先从二楼仓库中搬出年前君子旭送的小黑板、各色粉笔及木质画架,写好’明日公休’后愉快地摆在‘地下室’门口。
宁与锦的如意算盘非常简单,明天是他母亲安排的相亲日,他只消今日关店之后收拾包袱闪人便是,管他什么相不相亲!
纵使派来的是他最怕的二哥又怎样,他跑得远远的压根儿见不到二哥的面,事后被骂也是事后的事,能避过相亲就好。
安置好小黑板后,宁与锦心情愉快地回到三楼,预备为自个儿弄一顿丰盛的午餐,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在正常时间吃午餐了。
饭才煮好,他盛了第一碗,眉开眼笑地举起筷子正要开动,旋即听见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由二楼处渐渐往三楼走来。
在神经紧绷到四肢僵硬之前,闪过宁与锦脑里的字眼为--逃。
可惜他的大脑尚未传讯给双脚,比强盗更可怕的人已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两脚转向同一侧,半个屁股犹在椅子上;对方则是一派严肃,促狭地望着他。
来人正是宁与锦的二哥宁靖冕。
在宁家母亲最大,亚军则是眼前的二哥。
但是,母亲大人向来宠这个路痴到极点的儿子,所以对宁与锦来说,二哥比她还要了不起。
他们虽然住在同个城市却不常见面,或许两人犹在意大哥的事,或许两人都太忙,也或许他们仅是天生不亲近,无论是什么原因,宁与锦怕二哥,以致能逃就逃,而二哥没母亲大人的吩咐亦不会来找他,两人像住在同个城市里的陌生人。
‘明天公休啊?’宁靖冕不愠不火,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宁与锦只能傻笑,揣测他的落跑计画是否已被识破。
‘妈怕你迷路,要我载你去。’宁靖冕笑道。
明明是宁与锦已经猜到的理由,被二哥一说总觉得威胁之意加倍。
目光随着二哥移动,宁与锦的筷子依旧举在半空中,全身僵硬。
‘为了明天的相亲,你还真努力。’说时,宁靖冕迳自拉开宁与锦身旁的椅子坐下,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优闲放松。
果然,他的落跑计画被发现啰!宁与锦暗自吐吐舌头。
‘你若不落跑就不像你了。’宁靖冕不给面子地道。
宁与锦干笑两声,突然解禁似地将碗放回桌上,暂时放弃吃饭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