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擦着眼泪,连件衣服都没加就冲了出去。
她决定去找他。
上天保佑,希望还来得及。
???第三次鸣鼓,代表着队伍即将出发,身为主帅的沈曜南必须抛开依依不舍的情绪,做为所有士兵的模范。
他骑到了队伍的中央,身后送行的人潮中不断传来哭泣的声音。
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逼方境如来为他送行?
想到这儿,沈曜南不觉失笑,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以“逼迫”来达成目的?是不是他的专制和霸道让方境如再也忍受不了?
突然,他听见一个慌张的、焦灼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熟悉,就算过了一百年,他也绝不会遗忘那声音的主人。
沈曜南既期待又怕失望地回过头去,一眼就看见方境如在人群中拚命地往前推挤,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压倒在地。
沈曜南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他想高喊她的名字,又害怕是自己的错觉。
“曜南,你在哪里?曜南--”好不容易,方境如挤到人群的外缘,她充满泪水的眼睛只看得见路面上飞卷的黄沙。
方境如急得眼泪直流,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看见他了啊!
“小丫头,别再往前了!”一名高头大马的卫兵立刻拉住她。“打了胜仗之后,要见面还怕没机会吗?”
“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她不断地挣扎、哭喊,两手狂乱地探向那逐渐远去的队伍。“你放开我,我要见曜南、我要见曜南--”
他听见了,他真的听见她在喊他!
沈曜南恍如大梦初醒一般,连忙掉转马头朝着来时路奔了回去,”看见她那张哭泣的脸,他整颗心都拧疼了。
“境如,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沈曜南情急地大喊。
“曜南!”方境如立刻停止挣扎,急急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几乎是立刻看见他。
她的眼泪像潮水般汹涌而至,但是她的唇边却带着一朵绝美的笑花。
“曜南,对不起,我一直……一直到现在才来……”方境如哽咽地说道。
“别哭,我不会去太久的!”沈曜南激动地说着,他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她总算出现了。
他好想立刻冲到她身边,好想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必须顾全身份,才能服众。
“都是我的错,曜南,我不应该惹你生气,也不应该闹别扭。”方境如心碎地喊道。
“不,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别这么说!”方境如激动地说着。“我会等你,曜南,不管多久,我会一直等着你!”
沈曜南动容地瞧着方境如,那张泪痕满布的小脸,和他记忆中一样地真诚、无伪。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可以感应她未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他不必猜测自己在她心中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也不必怀疑她的忠诚会不会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变质,在她眼中,他看见了他要的答案。
“你要是敢不等我,我会把你掐死的!”沈曜南把手圈在嘴边,以他最大的音量喊道。
方境如又哭又笑地模仿他的动作,使出全力大喊:“你永远没有借口掐死我,因为我会一直等你的!”
话声歇,两人相对无言,写满离情的眼中只望得见彼此。
一直到队伍走远了,她变成人群的一部分,他变成远方一个渺小的黑点,他们的眼睛依旧专注地看着远方。
因为远方有最深的牵挂。
第四章
乾隆二十四年﹒秋﹒北京沈家大宅的后方,有处宁静的花园,方境如总爱在这缤纷的小世界里随心所欲地创作,把各个时节不同的美景收藏在她的图画里。
除了创作,她也在这里反覆细读沈曜南捎来的信件。由于怕泄漏军机,加上他有无数的敌人要面对,沈曜南的信总是非常简短,然而方境如却一点都不在意。
而今,等待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七月时已传出捷报,不久之后,他即将带着满满的荣耀归来。
每一天,她逢人就笑,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如此兴奋、雀跃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见没?”奶娘故意在方境如耳边大吼。
“啊!”方境如吓得画刀一偏,苦心点缀的画面全给破坏了。
“我说你啊,别成天到晚画这种鬼玩意儿,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奶娘习惯性地叨念着。
方境如不以为件地笑了笑,重新混合油彩,打算把那一处不完美的地方修好。
“你这丫头真是愈大愈不像样了,奶娘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听!”奶娘故意装出受伤的表情。
“哪有,我很认真地在听啊!”方境如讨好地说道。
“那你说说看,我刚刚讲了什么?”
“不就是叫我别画这种鬼画!”方境如无奈地看着奶娘,相同的话她已经听了三年,早就可以倒背如流了。
“不是这一句,是之前那一句。”
“不是这一句?”方境如莫名其妙地搔了搔头。
“你看,我就说你根本没在听!”奶娘佯怒地瞪大眼睛。
“好啦、好啦,算我不对,拜讬你再说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仔细听,这样行吗?”
方境如求饶似地说道。
“我是说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天到晚画画呀!”奶娘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
“我就说是这一句,你还说不是!”方境如失笑地摇了摇头。
“叫你别画画,最主要的原因是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你将来的丈夫可不会希望自己的妻子一天到晚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嫁人?我连想都没想过呢!”方境如回答得理所当然。“所以,你就别替我瞎操心啦!”
“你今年十七了,怎么可以连想都没想过?”奶娘不可思议地大吼。“趁着年轻,你还有选择的空间,等年纪一过,就是别人挑你啊!”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嫁人啊!”
“你……你……想把我气死不成!”奶妈做作地抚着胸口。“老爷养你这么大,不是要你留在家里当老小姐的!”
“奶娘,你别气嘛!缘分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急不来的。”方境如丢下画刀,亲热地搂着奶娘的肩膀。
“你知道我生气就好。”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少来这套。”奶娘忍住笑,故作严肃地瞪着她。“今天你非要给我个明确的答覆,如果你答应了,我立刻叫对方过来下聘。”
“下聘?”方境如惊讶地张大嘴巴。“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你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注意我说的每一句话。”奶娘责备地捏住她两边脸颊。“楚家少爷连着好几次请媒人来说媒,你总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说媒?不会吧?我又不认识什么楚公子。”
“你不认得人家,人家对你可是情有独钟呢!”奶娘暧昧地笑了笑。“一年多前楚公子来家里作客时认识了你,从那时起,他就对你念念不忘,如果不是朝廷派他到苗疆去,他早就派人来说媒了。”
“可惜我对他没印象。”
“怎么可能没印象?他叫楚元,是少爷的朋友,人长得斯文又懂礼貌,你也觉得他很不错啊!”奶娘努力地想唤起方境如的回忆。“再说,楚家在朝廷上非常有名望,你嫁给他之后一定不会吃苦的……”
“奶娘,说这个太早了吧,我又没打算要嫁给他。”方境如无奈地打断兴奋过度的奶娘。她隐隐约的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却没有进入了解的兴趣。“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不在了,我也算你半个娘,当然要替你留心啊!”奶娘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这些年来,你自己也体会到寄人篱下的辛苦,王爷、福晋对你再好,也比不上有个自己的家,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