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不要说出会令白自己後悔的话!”
封书棹倏地掀开棉被,他的脸色既铁青又阴郁,肌肉紧绷得连衬衫的线条都很僵硬。他看起来宛若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暴烈的反击就隐藏在他伤口下的那种猛兽,一点也谈不上温文尔雅,我想我用那样可恶又狠毒的话刺激他之後,我们必定会有场腥暴的架要吵了。
正当我准备迎接他的反击时,没想到他捺下脾气突然做了几次深呼吸,鼻翼翕张的他嘴唇紧抿,很明显看得出来正在极力控制他的情绪,好一会儿,他才眯起他那深邃如梦的黑瞳对我说:
“你身体欠安,我会体谅你日不由心,不过,凡事要适可而止,宜室,我希望你别再耍幼稚的小女孩脾气了.”
“我没有在耍脾气!”可恶,他怎麽可以说我幼稚。”我很认真,封书棹,我正式请你出去,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行吗?”
“当然不行。你尽管要性子吧,我不可能离开的!”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再说,等你身体情况好些,我们也必须赶快结婚。”
这就是他以负责的表现?我心中在喜喜忧参半,老天,我竟然靠这种方式实现我的梦想,一个孩子换一桩婚姻——不是因为爱!呵,我到底该笑还是该哭?
“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麽?”他闻言马上逼近我,说话的语气则濒临发飙的边缘。
“婚姻……”说完後我欲拿被子蒙住自己己—但封书棹的动作比我快,他强而有力的手扯住薄被,害我不得不把话给说完:”我不同意我们必须结婚。”
“又回到原点了,是不?”我不知道封书棹是不是因为三番两次被我讥为无用的盲人所以讲话才如此冷嘲热讽,他低下头沉声对我道:”我亲爱的小姐,就算你再搬出信里那套什麽不想和个瞎子共度一生的说词拒绝我,我也必须提醒你——只有母亲是无法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的!不想嫁给瞎子,呵,恐怕得请你委曲求全了,因为,除非你想让孩子恨你,想让孩子笼罩在父不详的阴影中长大成人,不然嫁给我这个瞎子势必成为你唯一的选择。”
“……”我无言以对。他一番话说得我羞愧欲死,是的,我怎能只为了维持我心底那可笑的骄傲和自尊,就忽视了孩子的权利拒绝这桩婚姻,孩子是无辜的呀!
我抬起头望著封书棹,他浓眉深锁、俊雅的脸尽是被情势所迫的不得已神情,
彷佛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痛苦的决定似的,看他那麽痛苦,我的心也拧裂成难以缝补的碎片,我开始後悔用了那麽多不堪的字眼来攻击他。真是的,就算他的至爱不是我,我又怎麽可以恶劣地拿他眼睛作文章呢!
“你要我为了孩子和你结婚?”我怯懦地拉拉他的手低声问。
“倘若你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沉默了好久,封书棹才回答我,他隐含在话语中的讥讽与无奈,浓烈得几乎要将他优雅的教养破坏殆尽。”也不在乎我这个瞎子能不能给你这个美丽又年轻的明眼人幸福,那麽,我们就尽快完婚吧。”
“可是……关小姐呢?”我迟疑地道出了深藏在心底最在乎的事。
“聿媚——”封书棹好看的眉毛又重重皱起,他站了起来,将背转向我。”她自有她的幸福要追寻,我们结不结婚,和她无关。”
他的意思该不会是指关聿媚又和她未婚夫和好,而他——没机会再和她复合了吧?我兀自揣测并且深信。
“你一定很难过喽……你那麽爱她,好不容易有复合的机会……”我小小声地道。
“你说什麽?”封书棹转过身来问我。
“没!”没听见就算了,我望了眼一脸忧郁的他,然後垂下头想:你一定要表现得那麽难过吗?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啊,关聿媚又不在这,她根本看不到你为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啊,你这是何苦呢!
“好,就这样决定,”我拔掉点滴的针头下了床,然後缓缓走向他。“为了孩子,我们结婚吧。”
仰著头,我仔细观察封书棹的反应,果然,他的睑闪过一丝阴郁的神情,很快,但我确信没错看。我黯然地想:你对关聿媚——还真是不能忘情啊……
“为了孩子结婚?”可能我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他又问了我一遍。
“是的,为了孩子。”我低下头小声地答,天晓得这根本不是我答应的真正理由。
“不再嫌弃我的眼睛?不觉得嫁给一个瞎子太过委屈?”
我以为我答应这桩婚事後,封书棹会恢复他的绅士风度,谁晓得他讲起话来仍是尖酸得令人难受。
“没办法,孩子比较重要,”那些话明明是我刚刚拿来讥讽他的,现下换他讲我反倒听不顺耳了。”为baby,我只好包容你的缺点了—.”我负气,打死也不止自告诉他又答应嫁他的真正原因为何。”就像你说的,只有母亲是不能组合成一个幸福的家庭的,所以……我们结婚吧。”
“我懂了。”封书棹再度背过身,我盯著他僵硬的宽肩,听他用冷然的音调说:”孩子的存在凌驾於我,如你的愿,我会尽力地作个好父亲。”
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经我再三抗议,那个脾性愈来愈阴晴不定的封书棹终於答应我这副在医院躺得快得软骨症的身体出院。整整八天,被迫躺在床上而几乎一小能动弹的滋味真是难受,呼!真不知道我是怎麽熬过的?
“我们坐这辆?”
医院大门前,我看著那辆雪白耀眼的加长型轿车问阿得。
“是的,宜秘书。”有封书棹在,阿得对我说话总还算客气,口气不像前几天见面时那麽冲了。
“怎麽不坐原来那辆?”虽然眼前的车比较气派,但我就是想念旧车。
“老板昨天要我先开回去了。”
“为什麽要…”
“大车比较稳,坐起来更舒适,身为体弱气虚的准妈妈就不要再多话了,上车吧。”站在我身侧的封书棹突然开口,他板著俊脸催促我上车。
“哼,我哪有那麽弱不禁风……”
念归念,我还是乖乖地上车,不是我没力气和封书棹斗嘴,而是那位被他急电请来的封三姊在会诊後曾经忧心仲仲地叮嘱我得好好调养身体,要不,依我的健康情况,孩子恐怕很难留住。我能体会封书棹怕我承受不住路途颠箕所以换车来接我的原因,是故,晋身为准妈妈的我就没和他争了。
“哈罗,大姊!”
没想到车门一开後,有个令我想不到的人候在里头等我。
“宜家!你怎麽在这儿?”
“怕你路程无聊,姊夫要我来陪你的呀。”宜家闪动她灵黠的大眼看看我又看看封书棹,然後用一种很暧昧的语气说:”大姊,我们都知道了喔,恭喜你唷。”
“什麽路程无聊!从这儿开回家也不过两个多小时,我才不需要人陪。”
我红著脸撂下一句话,然後马上转身拉了封书棹到一旁去:”为什麽把我妹妹找来?她还是个学生,这时候应该在学校才对吧?”作贼心先虚,一向作好榜样给弟妹看的我头一回日跷家,在没作好心理准备及想好说词前,是不太有脸见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