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解药的来源,纵使明日随即毒发身亡,也好过听秋影以低沉醇厚的嗓音要求他居中介绍慕容姑娘,不论如何,他不想再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好怕,好怕秋影开口要他帮那个忙,好怕!残绿用力抱着自己,蜷缩树下。
正巧于路转折处,又瘫坐树干后的残绿,从一个难以看到他的方向,有不少人声传来,只是失了半条魂的他,并没有细听。
「听说近来品香楼闹鬼。」
「哈,大白天的何来闹鬼之说,鬼来了,我大茂也不怕!」男子宏亮的嗓门,远远的便可听到。
「闹鬼岂不是更好,咱们可假借抓鬼之名行敲竹杠之实,哈哈。」
「不然明的混进去,暗地里将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
一群成天不务正业,只想走偏道不劳而获的成年、力壮、四肢健全的男子群聚一块儿,就只会出些馊主意为非作歹,他们边走边嘻闹,放纵地享受虚浮的人生,走过转角首先瞧见的是低头吃草的马儿,见没有主人在旁,而这儿又是没有人潮的僻壤之境,歹念遂起。
「喂,那匹马看来虽然老了点,不过应该还是可以卖些价钱,反正现在没事干,叉没钱花,不无小补。」做坏事时即使附近没有旁人在,仍是会不由自主压低喉咙,小小声道,大茂的建议马上被狐群狗党们接受,正当他们悄悄地包围喜孜孜享用翠绿美食的马儿时……
「各位,有事吗?」残绿出声。
好不容易因周遭的异状而回过神的残绿,不明白地问突现于近处的数张陌生面孔,他们包围着自己的马儿是想做什么呢?帮他喂年迈的牠吃草吗?可是马儿自己吃得方兴未艾,似乎不需借助他人之手。
一群人虽然被忽地出声的残绿吓到一下下,可看清他孤身一人又身形单薄,认定他怎么也不可能敌得过拥有数名壮汉的他们,大茂以眼神稍稍示意,合作多年的狐群狗党对为恶有着一定的默契,大伙随即一涌而上,攻向反应不只慢了半步的残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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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残绿着实不想象女子般发出杀鸡似的尖叫声,可是实在控制不了,试问谁能在倍受惊吓时不惊呼出声?除非是还来不及叫喊便直接吓晕过去。
持刀的大茂并没有极佳技巧,但却有着相当可观的蛮力,刀锋挥落劈向残绿时,残绿不由自主在左闪而过的同时惊声尖叫,着地滚了一圈,沾了一身土屑,好不狼狈。
早知就乖乖待在客栈里,好好睡足大头觉,可是客栈里有他……
再说什么想当初尔尔也无济于事,现下的残绿为保小命只能以所剩无几的残力,四处逃窜。
「各位壮士有话好说,不知小弟钟残绿有何得罪之处?」倚在树干上,喘嘘嘘的残绿忙问道,心想会不会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害了人?如同秋影指控自己害了他般?
但嗜虐心大起,只会成群结队,以庞大之势侵凌落单之小的小人之流,岂肯放过此次绝佳良机。
「还有什么好说的,看招!」
残绿狼狈一闪,没有劈到标的的大刀深陷树干之中,怎么也拔不出来,大茂愚蠢的举动引来同伴不知节制的讪笑。
「各位壮士,有话好说!」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非得耍刀弄剑不可?残绿就是想不透。
「哈哈,你有话可说咱们可没有!遇上咱们是你的好运,本大爷刀够快,会赏你个爽快的!」大茂的同伙另一人抢道,挫大茂的逞威风。
好不容易将刀自树干中拔出的大茂,为一血前耻,大喊,
「我来!」随即攻向残绿。
该算是残绿福大命大,大刀仍是没有准确地砍落他身上,千钧一发,砍中系在他腰侧的一只锦袋,随着锦袋的破裂,其内容物滚滚而落。
「哇啊,好多银子耶!」那些匪徒们瞪大眼、张大嘴,惊叹。
「想要吗?这些给你们,只要放过我和马儿。」
「嘿嘿,」坏人要有坏人的样子,而坏人似乎就得这么干笑上两声。
「只要是杀了你,这些银两和那匹马就都是我们的了,动手!」
残绿不禁在心里大叫,我命休矣!他闭上双眼,绝望的他想到了那个人,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那个人……
***
「等等!」
时间似乎因这句话而停止,众人皆听话地等了一等。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各位专司鸡呜狗盗之士,请有自知之明,别逼本公子动手。」一名嘴叼着根干草,模样吊儿郎当,却有着慑人英气的年轻英俊男子,轻挑的态度亦正又亦邪,不知何时出现众人身后。
眼见突然冒出的程咬金只有孤单一个,且身形虽高挑却并不壮硕,衣衫也称不上华丽。
「小子,别妨碍大爷我发财,否则小心连小命也不保!」很显然地,那群大汉们并不将那年轻人放在眼里,他们继续朝眼中的那只肥羊逼近。
「救我,大哥!」
「耶?」除了方才大喊的残绿外,在场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谁是你大哥?」晃动嘴里叼的干草,年轻男子挑起一边剑眉,问道。
「大哥,救命啊!」对于比自己年长并知其姓名者,称呼对方时于其名后加一哥字,对于不知其名者一概敬称大哥,这是出身礼多人不怪的良好家教中成长的残绿。
「哈哈!你大哥识时务,见我们人多势众惹不起,不想认小弟了,你就乖乖地将所有值钱的东西掏出来,再将脖子抹干净,让大爷赏你个痛快!」大茂仗势欲欺人。
「大哥……!」
不敢张开眼睛的残绿在大喊一声的同时,抱住头颅,蹲在树旁,认为死定了的他,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个人的身影,尚未同他道别呀……
耳畔疾呼而过锐利风势,几次急促声响下,一瞬间天地归于宁静,好静、好静,太静了……
「你还想蹲到几时?小弟?」
听到是方才那有着逼人英气外貌的男子,揶揄的声音,残绿才敢抬起头,睁开眼,
「哇啊……!」睁眼所见的是,一具具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大汉们,就这么短暂的一刻竟有如此大的转折,岂不太神奇?
「这有啥值得惊叹的,我又没说我是见义勇为、纯做白工的。」俊逸男子叼的干草随着他说话而上下抖动,使得他看来更为放荡不羁。
「啊?」
「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小弟名唤钟残绿,敢问大哥?」装糊涂?是他太笨听不懂大哥的话?
「残绿小弟,都喊了这么久的大哥,竟还不知道大哥我的名字?」嘲讽的口吻相当明显,男子吐掉口中的干草,朝残绿步近。
残绿对这厉害的男子一见如故,更是满腔佩服,他折起三根草梗,热络地拉起男子的手,就地跪下,为感念救命之恩,他唯一做得到的报答方式。
「小弟残绿,大哥……你的名字呢?」
又问一遍,似乎不得到答案,男子是要不到他的劳动费。
「云霁。」
「皇天在上,后上在下,小弟钟残绿,大哥云霁在此义结金兰,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为证……」
「等等,我才不要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呢!瞧你一副短命相,我才不想那么倒楣呢!」
「呵呵,大哥就别不好意思了!你我自此成为拜把兄弟,大哥若有事小弟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残绿慷慨激昂,重拍了下自己略嫌单薄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