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当然。」
「那么我走累了,需要马儿代步,还有前面就是篱水镇,我今后打算在那儿住上些时日,目前正缺不少盘缠……」
「喔!」残绿忙拾起被盗匪们打落一地的银两,全数递给云霁。
这人是笨蛋吗?云霁直觉反应。
难道听不出来自己根本无心和他结为兄弟,只是想从他身上大捞上一笔罢了吗?这人这么笨,难怪脸色苍白难看,肯定又不知在哪里被恶整过,真不知像他这种傻子怎能至今仍活得好好的?
本来只是想花点小力气,以大敲竹杠添补旅费的云霁,见对方竟直爽地掏尽银两,掏心又掏肺的,反倒不好意思。
「笨,我现在是大哥,负责在身后付帐的当然是小弟,大哥不用带那么重的银两,多累赘,小弟要负责好好保管,知不知道!」
「是!」残绿听令。
一心想快快抵达蓠水镇的云霁,随即骑着马儿往前奔去。
「云大哥……」
云霁骑着老马跑没多远便停下来,似乎是在等残绿,待残绿快赶上时,又让老马跑远,赶上,跑远,再赶上,再跑远……
蓠水镇便近在眼前。
***
云霁以为肯定常常被人欺负的残绿,这名字目前正在大街小巷,变成鬼话连篇的主人翁,在临水小镇中鼎沸。
最近,不,严格来说是今儿个午晌左右,在这平静的小镇,忽然间若爆炸般传开,震惊全镇的消息——
有鬼呀!!
大白天的,何来的鬼怪之说?偏偏就有数十人指证历历,而这些人所指的那道方向,路旁两侧瘫倒不少人,成了人肉垫脚石,更增添怪谈的可信度。
有鬼呀!!
数日前仅只于茶余饭后闲聊,当配菜的——品香楼闹鬼之说,临水镇大多数居民并不信以为真,说着好玩罢了,而今那鬼怪竟当真在日光明媚下现身大街,难道纯朴小镇变成了鬼域?
怪谈中对鬼的形容中除了他可怖至极的外貌外,便是他逢人便问,
「你有没有见着残绿?」
谁是残绿?是人吗?没有人晓得。
好事者沿着铺陈于道路两旁,或呆若木鸡,或已然昏迷不醒的人迹而上,仍是赶不上鬼的足迹,空留众人在心里付道:
「究竟谁是残绿?」
人们口耳相传的一句话,不断地一传十,十传百。
***
「你有没有见着残绿?」
这句话后头必是又一声凄绝的惨叫,表示又有人被吓昏,倒地不醒。
气死已极,手上又持有可轻取任何生命的锐剑,秋影简直想大开杀戒,为何都没有人肯好好回答他呢!
因残绿突然的失踪,竟使一向过度注重外表的秋影,慌乱到连自己没戴面具也没注意到。
有一名坐在路边乞讨的盲眼老翁,不明所以,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愈来愈朝他靠近,心生万千恐惧。
「你有没有见过残绿?」秋影又问。
当头一句暴问,吓得盲眼老人往后仰,几乎将倒下,双手胡乱在空中挥舞,似乎想抓住什么以稳住身体。
「我没什么耐性,快说,你有没有见过残绿?」秋影似乎一点也没弄清楚,现在究竟是谁有求于人?
瞎子看不见所以并不会像方才倒成一排的人般,被吓晕,他是以他的手去看每个人,而乱舞的双手正巧摸到秋影那张和「平」字一点关联也没有,极度凹凸扭曲的丑脸。
「公子……」
「快说!」揪住瞎子衣领的手施力,几乎快将瞎子勒死。
「公子,相信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我是个瞎子,所以我当然不曾看过你所问的那位残绿公子,可是……」
「可是什么!」失望沮丧袭上心头,想再找下一个牺牲者的秋影又燃起一线希望。
「如果你真的想找到那位残绿公子,我有个小小,小小的建议……」愈说愈小声,愈说愈胆怯,可是为了杜绝方才不断传入耳中,教人惊恐万分的惨叫声,他非说不可。
「有话快说!」
怯抖抖的双手,彷佛欲将全身老骨头抖散般,盲者将一物递向前。
「这是好心人给我的,为了怕人们看到我这双失明的眼睛会害怕,拿来让我遮住的,给你。」
「我要这做什么?」这和找到残绿有什么关系?
为着冥冥众生非得不怕死的盲眼老者,再接再励。
「如果你想问人,首先就要让他维持清醒才能回答你的问题,否则你永远要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一口气说完,盲眼老人真怕对方一怒之下将他杀害,所幸,那鬼使神差也似的男子在听完他的话后,不语离去,沿途并没有再惊传惨绝人寰的哀号。
这个小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为了什么?住在小镇的人,似乎没有人能真正弄清楚。
第六章
他……
他和慕容姑娘……
不要!!
他……
不!不能想,不能再想!
跟着刚拜把义兄,方下榻蓠水镇的残绿,独自在客房内跺着方步,每当他停下来,望向不知名的方向,他的思绪便会难以控制地飘向不该飘的地方。
「为何不能不想……」忽然警觉自己又来了,残绿连忙以双手拍打双颊,以示惩罚,直到两颊都被打得红通通。
「好疼!」徒肿了一对粉嫩的俏颊外,不受意志力掌控的思念仍旧不停冲破层层关卡,钻出!
残绿从不曾与人如此亲密过,也不曾被一个人如此透彻地索求过,更不曾完完全全将自己呈献给另一个人过……
「你在做什么?一会儿苦、一会儿恼又一会儿笑得很呆滞的模样,究竟有啥事能让你这装不了多少东西的小脑袋瓜子烦恼不已?」
带笑的声音成功赶跑飞跃的思绪,残绿不由得由衷感谢云霁。
「吓了我一跳!」残绿抚完狂跳的心续道。
「云大哥,有事?我马上去办!」
「不必,你老大哥我现在要出去,不准你跟来!」云霁对刚冒出来的小弟很自然地命令道。
「何事如此神秘?」好不好奇!此刻若能有事转移他的注意力,最好!残绿恨不能跟随。
「我要去夺回曾属于我的珍宝。」云霁坚定的眼神,若有所思。
「曾经?」
「是呀,多年前。」
「既是多年前,何苦念念不忘?」
「这你就不懂,若能忘何苦不忘?若不能忘又何苦强逼自己遗忘?这和时间的长短并无相关。」
这番话拨动残绿紧绷的心弦,此刻的他正处于这番情境中,是否该强逼自己遗忘?
「我不能跟去帮你?」残绿很想跟。
「不能,若跟来小心我跟你绝交!」
「唔……」
才刚义结金兰,云霁却已以此为要胁不下数次,且屡试不爽。
自认已将事情交待清楚的云霁,步出房门,在掩上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身来道:
「也不准在我的房里消磨时间,否则……」
「绝交。」残绿接话,云霁还是用同一招却绝对有用的威胁。
「聪明,呵呵。」
来去皆如一阵风的云霁走后,房里又回归最初的静默,而难以遏止的思路又朝着一心不想朝去的方向迈去。
***
「大茂,要不是半路杀出那个不识相的程咬金,咱们也不会落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下场,唉……」壮年男子大叹。
「是呀,真是倒楣,想不到到嘴边的煮熟的肥鸭子竟还能飞了!咱们是不是流年不利呀,大茂?」一名瘦削,尖嘴猴腮的男子亦叹息不已。
「对呀,那只肥羊长得瘦瘦的,看来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也绝计敌不过咱们的,对吧,大茂?」众人异口同声,指向同一个人,却苦候不到他的回应,只得回头,看到的是僵直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