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内外的祖先不会因我取用这根手杖而不高兴。”
麦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其间不免带有儿许苦涩的意味,因为对方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意。“卫小姐,”麦斯一面在她旁边的椅中入座,一面以满是高讽的口吻说道,“你才在我家住了一夜而已,该不会这么轻易便向迷信投降吧?”
“我当然对神鬼这说颇感兴趣。”她微微一笑,“布拉德园正是因为有这些传说的烘托,所以才显出它特殊迷人之处。因为,这些传说就象是蔓藤,它们攀爬在古老建筑的外墙上,增显建筑物本身的优美。”
“卫小姐,你可真有一颗诗情尽意的心。”麦斯说道,心里却为她的艺术修为深感激赏。“从今以后,我会试着将祖先的鬼魂当成是装饰品。”
他那浓浓的笑意令琴娜自心底升起一股暖意——难怪没有人能抗拒此人的魅力。
此时,一名仆人端着琴娜的早餐进来。他转身离去的同时,露薏正巧推门而入。
“噢,原来你在这里。”她朝琴娜说道,“他们告诉我说你已经起身下楼时,我还有点不相信。我原本还希望你能过来我房里一起用早餐。”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移向已起身站在一旁的麦斯,“早安,爵爷。”
“早安,露薏小姐,一起坐下吧,卫小姐和我正在吃——”他头看一眼桌上的碗。“——燕麦粥。”
“是呀,快坐下吧。”琴娜伸手取来报纸,“我下楼来,就是为着想看看报纸;你来了,正好可以陪侯爵聊聊。”
麦斯差一点便伸手将报纸夺回来——侯爵府里,从没人胆敢在他之前阅览报纸。“说得也是,你不妨现在先看看新闻,免得待会儿面包送来后,果酱会把报纸弄得脏兮兮的。”麦斯的语气里,透露着免的意味。
“爵爷,你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呢。”露薏一面坐下,一面朝他微微一笑突然间,她跳起来大叫道,“我的天呀……!”
琴娜和梦斯不约而同问道,“怎么回事?”
露薏伸手一指壁炉上方,“那……那幅画,太恐怖了!完全没有一点美感!”
梦斯抬眼望去,神情顿时显得甚为不悦。他特地交代过要在他回来前把这幅画移开。“我来处理。”他一面忿忿地说道,一面伸手拉铃召唤仆人。
露薏这才重新坐下,嘴里仍嘀咕着,“教客人在用餐时看着这玩意儿,真是太恐怖了。”
琴娜朝她笑着说道,“我同意就餐厅而言,它的确不甚适宜;不过,这幅画本身倒是很不错。”
一名仆人端着热面包进来,麦斯气呼呼地对他说道,“你,把那幅画拿下来,现在就动手!”
仆人抬头一看,两眼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我……我……三……三天前……便已经……将它拿开了呀!”他边说边放下手中的餐盘“少在这儿疯言疯语!”麦斯大喝一声。“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把它拿去交给仆役长当紫火烧掉。”
“换作是我,我可不会那么做。”琴娜说道,此语引来三对诧异的眼神。“那幅画很出色,烧掉实在太可惜了。侯爵,如果你真打算处置掉它,我愿意出价向你购买。”
“为什么?”他神情阴暗地问道。
“因为你不喜欢它,而我却认为它并没有糟到应该被当成紫火的地步。”
“没那个必要。”他望向仆人,“把它拿到阁楼去绑在柱梁上。只要我在这里,便不准将它拿出来。”
“是,爵爷。”仆人小心翼翼地取下油画。由于画框重量不轻,他还差点摔了一跤。
仆人离去后,麦斯脸上重新露出笑意。他对露薏说道,“总算圆满处理完一件事。你要不要吃一点面包?”
露薏自知她的表现有点孩子气,因而想表示出自己其实并非是歇斯底里那一类型的人。但是,此刻面包看上去一点也不对胃口。抬起头,她刚好瞧到琴娜正要翻开报纸,“我想先看着报纸再说。”
“什么?”麦斯的反应很自然,因为,露薏一向不关心社会现势。
露薏起嘴说道,“我说,我想看看报纸。爵爷,并非只有你才想知道这一阵子伦郭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相信卫小姐会乐意和你分享这份报纸。”麦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琴娜坐在对面的她笑一笑,“露薏小姐,你一直很留心战事的发展动态吗?我可是笨得连几位将军的名字都记不住。”
露薏的笑里满是感激的意味。“我也差不多。”对于战争,她或许一无所知;但是,若有人以此做为取笑她的题材,她心里当然有数。露薏因而斜眼瞧向未婚夫,“卫小姐,战争本来就不是女人该懂的,你说对不对?”
“那是当然,除非她不幸有亲人身处战火之中。”琴娜回答说。
露薏随即显得有些紧张,“该不会有战争吧?我可不希望因为一场无聊的战争,害得所有的年轻人都必须赶赴沙场,届时伦郭可就变成一个空荡荡的城市了。”
麦斯此时再也忍不住,“露薏小姐,欧洲各国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其后果可不是一个‘无聊’可以形容的,拿破仑一心想自立为皇帝,我向你保证,英格兰绝不会袖手旁观、任他胡作非为。卫小姐,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琴娜一直在看报,根本没听有人叫她,及至感觉到四周所然静了下来,她才抬起头,“对不起,你刚才在说什么?”
见她脸色非常难看,麦斯不觉有些紧张,“怎么了,卫小姐?”
“我……呃,报上说,英格兰有一座煤矿发生灾变。”她将报纸折起放在桌上。
麦斯当然不信,因而伸手想取来报纸,看看究竟是何事令她神色大变。
露薏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道,“爵爷,麻烦把报纸递给我,好吗?”
麦斯只得藏起自己的不耐烦,伸手将报纸递过去。
露薏接过报纸后,便装模作样地看起来。麦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琴娜身上,心里纳闷着她究竟在害怕什么。露薏并未察觉身边正在上演的这一幕默剧,她发现头版上全是有关财经军政的新闻,不觉失望地皱起眉头;正打算放弃时,眼角余光却扫到第二面上的一则社会新闻,连忙聚精会神地看下去。
“哇,我的天!”露薏放下报纸高声说道,“爵爷,你还记不记得离开伦敦的前一天,我们到安佛白瑞伯爵府上参加晚宴的事?那天晚上,所有的话题全集中在安佛白瑞家的丑闻上。”
“我不记得了。”麦斯睁眼说瞎话。他留意到琴娜突然抬起头。
“安斯白瑞的遗孀居然失踪了!”
“是吗?”麦斯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眼睛却仍然盯着琴娜,这才明白令她心情转变的原因。“我搞不懂,为什么连这种事也变成新闻?”
“你难道忘了艾佛瑞夫人于晚餐时所说的话?有人说,伯爵的遗孀为着和老伯爵夫人争夺遗产,特地聘请律师来替她处理这件事。”露薏滔滔不绝的说道,神情显得很兴奋。“据艾佛瑞夫人表示,伯爵和他新婚妻子之间的婚约根本是伪……伪……”
“伪造的?”麦斯说道,此话却换来琴娜严利的一瞥。
“不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露薏问道。
“意思是说缺乏诚信做为基础。”琴娜缓缓说道,目光依然迎着侯爵的双眸。她屏住气,等待着麦斯宣布她的真实身分。然而,尽管他面露狐疑,却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