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拿什么时候回来?”回到家,他劈头就问,想测试她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的反应。他开始害怕面对他慢慢解开的谜底。
他们站在米契的卧室外边,艾莲为他送干净的毛巾来。“怎么突然问起他?”艾莲显得相当冷静。
米契耸肩。“随便问问。也许你该叫他先整修其它卧室,你就不必睡沙发了。”
“我不介意睡楼下。”
“我怕你睡得不舒服。”他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旧金山?”
“我不知道。”约拿应该昨天就会回来,但是艾莲一直联络不上他。
米契听出她声音中的失望。“虽然没我的事,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另外找人接替他。”
“怎么可以?”
米契也听得出她声音中的惊慌。“为什么不可以?”
“呕……因为……设计图是他画的,而且可靠的建筑师并不好找。你不也说,约拿的手艺很出色?”
“他是不错,”米契不情愿地承认,“可是全市的建筑师又不止他一个人。”既已得到他要的答案,他决定先不逼问,因为明早他就要动身前往纽约。“不过,房子是你的。”
她递出毛巾,不给他起争端的任何借口。“晚安,米契。”
“晚安,艾莲,谢谢你肯赏光。”
她微笑。“很棒的晚餐,不是吗?”也许是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部没提她的工作,只聊他的出书计划。
他点头。“很棒。”他走进卧室,但油然而生的嫉妒和欲望使他的冲动如猛虎出笼,他低咒一声,转身揽住张口结舌的艾莲。
她浑身殭硬,想推开他。可是当他的手滑到她上衣下方,再游移到她的背脊,她的身体记起了她的意识强迫自己忘记的感觉。然后她有了不同的感受,曾经令她飘飘欲他的吻,如今却令她害怕。
“不,”她扭开头,“对不起,米契,我不能。”
他挪开身,仔细观察她:“不能?还是不要?”
“求求你,米契……不要逼我。”
她眼中的脆弱使他软化。他后退一步,身体不再接触,手却依依不舍地在她脸颊抚掌。
“你知道吗,如果你这五年变胖变丑了,禁欲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无力地笑了笑:“我很抱歉。”
“不必说抱歉,因为你在我脑海中永远是美丽的,”他抚摸她的头发,“我会想你的。”
“你说只去一两天。”
“熬过五年没有你的日子之后,现在没有你的每分钟,就像一世纪那么漫长。”他的表白仿如一块玻璃碎片,突然嵌进她的心坎内。“你真的不能跟我去纽约吗?”他想再确定。
“喔,米契——”
“好,好,我不逼你。”他放开手,伸进裤袋。她将永远怀念那诡异的咧嘴微笑,就像他现在对她微笑的模样。“我的长处很多,但不包括耐心。”
艾莲的微笑变得较自在:“多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美好的回忆,在他们之间交流。“很晚了,”他说,“明天我得赶早班飞机。”他将唇轻轻印在她唇上,快速而自信。“晚安,亲爱的,祝你有个好梦。”
艾莲来不及回答,他已回卧室。她直直站着,手指按着刺痒的唇。“晚安,米契。”她对着掩上的门,喃喃说道。
第十二章
艾莲从未像现在一样卖命工作,一方面主编的工作繁重,一方面她只想让自己忙得没空去想约拿或米契。
她离开办公室,孑然站立在黑暗中时,两个她深爱或曾经爱过的男人,又开始浮现脑海。她的未来与约拿共有,但是她怎忘得了米契曾经在她生命中占据的地位?他曾经是她生命中的太阳,是她世界的全部,那种感情岂能轻言割舍?
她曾有个假想:假如五年前米契没被绑架,他们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他们的感情依然会像当年一样的浓烈吗?看到他走进门的那一剎那,她会像以前那样激动得喘不过气吗?她还能忍一颗怅惆的心,随他到天涯海角吗?
她原想趁两个男人都不在旧金山的时候,把纠葛的感情理清,可是一样的难题就像卷进旋风中的树叶,不停地在她心头翻腾。
“你的样子真够难看。”梅莉对艾莲说。米契去纽约的第二天,刚度完长假的梅莉姑妈请她到四季餐厅吃饭,说是要庆祝。
“谢啦,”艾莲淡淡地说,“从亲爱的人口中吐出的话,就是这么‘窝心’。”
“说到亲爱的人,最近有没有约拿的消息?”
艾莲拿叉子翻动盘里的高窟:“对不起,我不想谈我的私生活。”
梅莉瞇起眼睛,对艾莲无可奈何:“那么,只好谈我的噗。”
艾莲放下叉子,兴致高昂。她知道崔雷西停留在旧金山,每天翻开报纸,几乎都可看到梅莉和他的照片,但梅莉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只说崔雷西对《旧金山趋势》没兴趣。
梅莉从她的鳄鱼皮包里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当她点燃香烟时,艾莲才注意到她左手的淡黄色大钻戒。“这是……”
“结婚戒指,”梅莉伸出手指,满意地欣赏吊灯投射在钻石上的眩目光芒。“是我所收到过的最漂亮的一只。”
“你结婚了?跟崔雷西?我记得你好象对他恨之入骨。”
“我是很恨他,”梅莉平静地说,“后来发现我们之间有一点小误会。”她停下来,喝了口酒。“我和雷西相识多年,当年我们都是通讯社记者,在日内瓦的一场国际会议上一见钟情。”她嘴角泛着浅笑。“之后,我们尽量利用短暂的相聚时刻沟通感情,维持一段了无牵挂的关系。如此过了数年。直到有一回,在赴埃及采访的任务中相遇,事情才有了转变。六日战争爆发当天早上,我下楼到街角市场买早餐,正巧雷西的当地联络人赶去饭店向他通报埃及已发动攻击。他找不到我,误以为我为了抢独家新闻,瞒着他偷溜到战地采访去了。”
“原来如此。”
“我回去找不到他,也以为他瞒着我去抢新闻。”梅莉摇着头,微笑道。“直到最近,雷西决定来找我握手言和。相谈之下,发觉竟是一场误会。”
“误会能化解,毕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艾莲说道。“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你为何要瞒着家人,偷跑去结婚。”
“嘿,你跟米契也私奔过,还说我。而且我的前几次婚礼,家人也没参加,我想这次还是不惊动大家的好。”
“前几次你远在国外,行踪不定。上次好不容易打听到在西贝尔山口,却没有直达班机。”
梅莉微笑地回忆着。“那个阿富汗先生啊,他是我嫁过的男人里最穷的一个,可是他在那方面……”她双颊泛着红晕。“别谈我了,我知道你最近烦恼不少,你父亲的保守和我的叛逆正好两极化,他那种人最爱给别人灌输婚姻神圣的观念。”
“我已经被他训过了。”
梅莉盖住艾莲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别屈服于你父亲的压力,亲爱的,不论他说什么,米契绝对不适合你。”
“听你的口气,好象很肯定。”
“当然,因为你前夫和我是同一类的人,都有一颗漂泊不定的心。”
“可是你已经走下来了。”艾莲反驳她。“你回旧金山创办杂志,甚至再次找到归宿。”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你会待在旧金山吧?”
“当然。至少目前会。雷西喜欢这里,为了赚美国人的钱,他会在这里待一阵子。”梅莉以深远的目光注视艾莲。“我活到63岁才开始考虑安定下来。米契才39岁,你难道要再等24年,等他厌倦了拎着手提箱东奔西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