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米契已经不是我丈夫了。”
“那是法律细节问题,很容易补救的。”
“如果我不想补救呢?”她轻声问。
他板起脸。“你还是要嫁给那个窝囊废?”
“约拿不是窝囊废。”
“放着大好前程不走,却搬到船上住,成天为人整修旧房子,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我爱他。”艾莲坚定地说。
费法南无奈地摇头。“我实在不了解你,艾莲,你以前是个温顺又听话的女孩。”
艾莲将手放在他手臂上。“你说到重点了,爸爸,”她说,“我以前是女孩,现在是女人,我有权利为自己做选择。”
“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为何约拿单独跑去华盛顿,米契却住在你的房子里?”费法南是全美排名在前的顶尖律师,语锋之锐利,自不在话下。
问得好。“我自有打算,”她还是那句话,“你等着看好了。”
法南满意地笑了笑,给她一个父爱的拥抱。“希望如此啊,艾莲,你快乐就好。”
艾莲和米契一进门,就听到电话铃声。艾莲以为是约拿打的,跑步去接。“喂?”
米契站在厨房门口聆听。
“是吉米啊,你好。稍等。”她盖住话筒。“是戴吉米,”她对米契说,“我告诉过你,他是我们公司的资深编辑,记得吗?”
就是他和艾莲从华府回来的第一天,至少打十二个电话来的那个家伙,他怎会不记得?“我去泡茶。”
艾莲对他感激地微笑。“一分钟就好。”
五分钟过后,她还在听电话,一耳是戴吉米的抱怨声,一耳是厨房锅子的碰击声。
“再多找几个帮手。”她告诉吉米。“我知道时间紧迫。每个人都得加班。好啦,等会儿我会跟其它编辑联络,其余的等明天早上再讨论,行吗?……晚安,吉米,明早八点整在我的办公室碰面。”
她挂断电话,决定在打其它电话之前,先跟米契说清楚。
“我不能跟你去纽约。”她走进厨房时说道。
他背对她,正忙着放茶包。“把你的工作表挪一挪,不就得了?”
“没那么简单。”
“只要你愿意,就办得到。”
“米契——”
他转过身来。“这对我很重要,艾莲。”
“我知道。但是,杂志也很重要。社里有突发状况。”
“这次又是什么大灾难?”他轻蔑地问。“某个广告商撤销唇膏广告?书评家暴毙?还是封面模特儿怀有八个月身孕?”
艾莲看一眼墙上的钟。她不想跟他争辩,也没时间争辩。“说话不必带刺,米契。告诉你好了,为感恩节特刊写专文的作家打电话来,说他改变主意,要写一篇介绍西藏僧侣生活的文章。”
米契目不转睛盯着她。“你拒绝跟我去纽约的原因,只是某个唯利是图的三流作家要写一篇关于和尚的文章?”
艾莲全身僵直:“你凭什么说他是三流作家?”
米契怒不可遏:“他替你们的烂杂志写文章,不是吗?”
“真不敢相信你会说这种话!”
他也不敢相信。他承认他对艾莲因工作而不能跟他在一起,感到很不满,但无法否认这份杂志是兼具知识性与娱乐性的刊物。“听着,那家伙写不写感恩节文章,跟我们无关。”
“那不仅是一篇文章,而是一年一度的滑雪特辑哪。”
“那就找另一位作家。”
“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时间紧迫。”
“紧迫?感恩节在11月,现在才7月。”
“问题是前置时间有5个月,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开始准备感恩节特刊了。”
“这是我所听过最荒谬的事,好的作家顶多花几小时就可写出一篇文情并茂的文章来,要民众等6个月才能看到他们的夜间新闻?真是难以想象。”
“《旧金山趋势》不同于夜间新闻。”
米契双臂交叉胸前:“我也这么认为。”
艾莲咬牙切齿,与他互瞪,二人之间仿佛有道鸿沟。“我要去打电话了。”
“很好。我去睡觉。”
“很好。”艾莲走出厨房。两分钟后,楼上传来轰然的关门声。
隔天早上,艾莲将公司的危机一一化解。她找到另一名愿意去科罗拉多州、加州和犹他州的滑雪胜地采访并写专文报导的作家,他建议把爱达华州列入行程,艾莲欣然同意,双方洽谈甚欢。松口气之际,梅莉又跑来串门子,状似轻松。
“昨晚你没去。”艾莲说。
“有事耽搁了。”
“哦?难不成崔雷西追到你家了?”
“我们不小心碰到面。”
“他到底要,还是不要?”
“什么要不要,亲爱的?”
艾莲对她姑妈暧昧不明的态度,百思不解。昨天还一副要将崔雷西置于死地的凶婆样,今早却像飘在云端。
“梅莉姑妈,”艾莲懮心忡忡地端详她,“你今天过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
“那么,谣言不是真的喽?”
“什么谣言,亲爱的?”
“崔雷西是不是真的要接办我们的杂志?”
“哦,是那回事呀。”梅莉从皮包里拿出化妆镜,对镜拨发。“不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海莉满意地关上镜盒。“请问:为何英俊潇洒的男士,要请单身女郎吃饭?”
“你是说——”
“对不起,我11点有约会。雷西和我要在他的游艇共进午餐。”
“他的游艇?”
“他昨天向某希腊大亨买的。”她朝艾莲摆动戴戒指的手指。“我今天可能不回来了,艾莲,杂志的事就交给你们去办。”
梅莉留下一头雾水的艾莲,飘然而去。
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毫无例外的又是艾莲。她打电话到约拿的住处,也许他会提早回来。接电话的是录音机上的声音,她留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刚挂就响了起来。“《旧金山趋势》杂志。”她机械式地说着。
“嗨,”是米契,“今天好吗?”
希望不是来挑衅的,她不想再跟他吵。“还好啦。”
“有没有找到肯写滑雪特辑的作家?”
“找到了,算我们走运,他还是内行人哩。”
“那就好。”
“有事吗?”
“有。”他清清喉咙。“我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
艾莲坐下,头后靠,闭上眼睛。“我也是。”
“是我不对。”
艾莲张开眼睛。她不记得米契曾为他们的争吵低头过,这是头一遭。“这算道歉吗?”
他低声笑:“你要这么说我不反对,但你如果说是我说的,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
艾莲微笑:“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那好。”米契的声音也在微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请你到海产店吃晚餐,作为前两次的补偿,”他犹豫一下,“鱼你吃吧?”
“可以。地点由我选?”
“当然,旧金山你比我熟。”
“我现在还有一点事,半小时后我们在伦巴街的史考特海产店碰面,没问题吧?”
“没问题,”米契欣然同意,“艾莲?”
“嗯?”
“我真的很抱歉。”
艾莲感叹:“我也是。”
那是旧金山最富盛名的海产店,除了装满悦目气氛佳之外,食物更令人赞不绝口。
但是米契只顾着观察艾莲的一举一动,盘中的炸乌贼和鱼几乎没动。
若他还想证明艾莲已不是他当年娶的那个艾莲,看她晚餐时的举动,就能一目了然。他注意到,她和餐馆的主人和所有恃者,都打过招呼。
“我时常来,”她解释道。
他看她选葡萄酒的自信神情,看她与周旋餐桌间的名人寒暄,才开始了解,艾莲的改变不止于外表,她已不是以前的艾莲,他可能会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