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抬头,迎接她的是一抹熟悉的笑容。“嗯?又想下床溜达?”见她又倚在床栏,没有好好睡觉,他就知道她又躺闷。在一个狭少禁闭的空间中度过那么长久的时间,他相信白玛比任何人更能忍受孤寂烦闷,但对自由的渴望,也比常人更深切。
怕他不高兴,她眨眨眼想乖乖躺下,但一移动身子,心又隐隐抽痛,令她顿失力气,往床栏倒去。尉迟靖眼明手快,在她快要撞上雕花木栏时,赶紧扶稳她的身子。
“心脏还很痛吗?”他望着她微微泛白的小脸,伸手搭住她的腕脉。
“不会呀。”她摇着头,轻声地说。
“哦?”他眉一挑,不发一语地望着她,眼光很深沉。
她脉象浅缓,身体还很虚弱,震伤的心脉根本还没痊愈,心脏怎么可能不痛?这小东西是怕他担忧吗?不然为什么不说实话?
“你伤得不轻,不可能这么快就好的,要小心养伤才行。”他蹙着眉,低声告诫。
在他眼中发现了担心的情绪,白玛觉得很惊讶,她一边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一边赶紧点头。
他对她照顾有加,她不好意思再拿自己的伤烦他,但说实话,她没想到他会担心她耶……应该还是看错了吧。
“我以为你出门去了。”……没想到又回来了,她边想,边不自觉地笑着,很高兴能看到他。
她脸上漾开的笑容,让他的眸光变得深邃温暖,黑眸的色泽更加深浓。
“我回来吃午饭。”他淡笑道。
吃午饭……那来她房里干吗?虽然见到他令她欣喜,但她却不解他的行为。
还没想完,只觉身体一阵轻晃,再来便见到他的深眸靠得好近,就在她的眼前!
她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抱进怀中,正往外厅走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她结巴地问,脸颊显得绯红。
尉迟靖笑了笑,将她轻放在厅中的椅上,而后在她身旁坐下。
白玛一头雾水,他只是要她到外厅来吗?
“我可以自己走出来。”她红着脸,半是强调、半是抗议。
虽然他的怀抱很温暖舒服,但这样被他抱着走来走去……实在是太亲密了,让她好羞窘。
“不行,你一动心脏就痛,难道你想让伤势加重吗?在你康复之前,我不准你走一步路。”他抚着下颔,好整以暇地说。
她的脸更红了;不准她走路,那岂不表示他将继续把她抱来抱去,直到她完全好了为止?
“你不用这么费心……”她窘迫地说,想要拒绝。
没想到尉迟靖手一扬,根本不让她说下去。
“不必谢了,你只要好好养伤就行,其余我会照顾你。”他扭曲了她的意思,直接替她决定一切,唇角还挂着耀眼迷人的笑容,“好了,我们该吃饭了。”
什么?她哪有要谢他呀?但还来不及纠正,就见他指一弹,候在门外的婢女们便端进一碟碟的菜肴,整齐地排放在他俩面前的桌上,而后退了出去。
望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尉迟靖立即端起了碗,“快吃吧!”他对她一笑。
而后他吃了起来,神情似乎很愉悦,但白玛只是怔怔看着他,搞不清以然。
“你不吗?”他抬起眉,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她。
“……还好。”她夹了素菜入口,边嚼咀边盯着他的脸,继续研究他。
尉迟靖微笑,把脸凑向她。“我看起来很好吃吗?”他长得很好看,可是跟好吃扯不上关系吧,她当然摇头。既然如此,你一直看着我干嘛?你应该看着卓上的菜才对吧!”他轻托住院她小巧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回卓前,要她专心吃饭。只她端起碗,吃了一小口白饭,又斜堵塞头来看他,“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把饭开到我房来?”住进他家不少天了,他总是在自己房中吃饭,从来没有和她一起用过餐。“热闹一点,胃口比较好,你不觉得吗?”他一脸轻松地说。好象是吧,至少她发现,他吃得又快又多,就多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吃完整碗饭了,目前正为自己添第二碗饭。没想到他平时这么从容不迫的人,用餐速度快得吓人……也许因为太忙了,所以连吃饭也分秒必争。
“你一向吃这么多吗?”她忍不住问,仿佛再添碗。
尉迟靖笑而不答,反而扫了眼她原封未动的饭碗,装出一脸惊讶。
“那你呢?你一向吃这么少?”他瞪着眼反问她。“我……吃一点点就饱了。”她低语,又送了一小口饭进嘴里。
从小她的胃口就不好,囚禁的十年,吃得就更少了……对一个不会死的人来说,吃饭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乐趣?
“这样不行,你有伤在身,要多吃一点。”他夹了块鱼肉进她碗里。
“这是……”她望着那块陌生的东西。
“是鱼肉。”
“尉迟大哥,我不吃肉!”她一听,立刻猛摇头,想把鱼肉夹还给他。
他盾一扬,对了,他想起总管抱怨她的怪异时,好像包括了吃素这一项,只是他听时如过耳轻风,没放在心里。
“为什么不吃肉?”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他奇怪地问。
“我父亲不吃,所以我跟着养成习惯了。”她解释。
“据我所知,密教好像并不限制肉食。”他问道。
“他这么做是为了修行的缘故,和戒律无关。”她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黯然。
其实,父亲从没说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却猜得出答案,对父亲这种自小就扳依在活佛门下,受众人景仰的法王来说,触犯色戒而且还生下小孩子,是一个终其一生也无法抹灭的污点,所以他愿意用任何方法来苦待自己,只求来减轻罪。也因此,她总觉得自己来到世上,根本是个错误。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她就是无法忘记父亲眼中深埋的后悔的痛苦,那表情像烙印一样,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发觉她神色有异,眼中含着愁绪,尉迟靖蹙着眉,觉得很心疼;她又想到了什么,为何突然难过起来了。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换上一副奸诈的笑脸,趁她没注意,飞快地夹了许多鱼呀鸡呀放进她面前的碗中。
等白玛发现他的动作,低头一看时,碗里的菜已堆的像小山一样高了。“尉迟大哥,我真得不想吃肉……”她面有难色地看着他。“这些都是我最喜欢菜。”他抛出一句低语,深邃的眸闪动着幽幽的光芒,“你是十八年以来第一个坐要人身边吃饭的人,难道不肯尝尝我喜欢吃的菜吗?”他的语气很淡然,像是若有似无的微风,但白玛听了心一揪。
“为什么是十八年?”她忘了眼前堆满的食物,只想问清他的心事。
“我和你一样;十岁那年我痛失双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陪我吃饭。”
他一如往昔地笑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的心又惊又痛。
原本以为他的生活中只有忙碌和偶尔找上门的危险,现在她突然体悟,其实他也很寂寞。但她知道,没有人肯承认这种令人无力的事实的。
“这几道菜都是我娘的拿手绝活,她烧的味儿……当然比我请来的厨子好太多了,但聊胜于无,我也无法挑剔什么,只要能吃到这些菜,借此怀念她就好了……你真的不试试?”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中浸润着明亮的光泽,期待地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