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大掌像一把暖融融的火,熨热了她的手心,也奇迹似的一点一点驱散着凝结在她心底的寒意。
“过去的十年就算了,再不甘也是逝水难收,现在你的新人生已经开始了,若不好好把握,就是大傻瓜喽!”他耸耸眉,逗着她。
她抬起眼,望见一双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就这么近在咫尺,一瞬也不瞬地看顾住她;她一直渴望温暖,渴望逃出黑牢,置身在艳阳之下,但他眸中的光彩,却比阳光更闪亮,更让她的心巍巍颤动。
可是一想起未知的未来,她又黯然地垂下头。
“新人生……还不知来不来得了。”
“为何这么说呢!你逃离了最痛恨的布宫,人也终于长大了,总算可以过一点平静的生活,不是吗?”他不解地看着她。
她缓缓摇头,眼里笼罩着阴影。“我猜,我之所以能够长大,是因为体内的法力更加不稳定的缘故……这不是好事,法力越躁动,代表我的生命……越接近尽头了。”
尉迟靖显然怔住,心跳在这瞬间似乎停了一拍。
“你是说,活佛的法力会害你没命?”他沉着脸确认,语调有些沙哑。
“是。”她别开脸,眼神幽然,“就如我说的,这力量并不属于我,我的身体装载它十年,已经到了极限了。”
确定她会死,一股尖锐的痛楚狠狠划过尉迟靖的心,他暗暗咬紧牙,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我父亲死后,迦罗囚禁了我,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十年,让我常想如果能死,也许还是一种幸福,但经书被窃之后,我不经意听见他和弟子的谈话,才知道这十年来,他一直在研究怎么把书中和我体内的法力都据为已有,好窃取活佛之位……”说到此,她的眼中点燃了恨意,脸色冷凝如冰,“所以我不想死了,我决定逃出来,他杀了我父亲,我无力报仇,但我至少可以破坏他的野心!”
死是幸福?究竟是怎样的痛苦,让她有这种念头?
她的话让他又怒又心疼,同时还有千百种感觉揉杂在心底,仿佛有东西就要呼之而出……
“对了,你说经书能让你不死?”他突然想起她昏过去之前留下的絮语。
《八叶真经》里有长生不死之术,她一定打算用它来救命;他要这本经书,也是为了这个神奇的法术。
望着他无意间露出的欣喜神情,白玛心一撞,不 敢确定他是不是在为她欢喜。
“那只是假设,其实我还不会使用经书。”她照实说,心里很没把握。
尉迟靖眉头深锁,“的确,《八叶真经》很神秘,我到现在还没解开上面的秘密……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长生不死的法术呢?”他忖道。
“什么长生不死?经书里哪有这种法术?”她一头露水,瞪着大眼睛看他。
什么?!没有吗?他—愕,眼睛瞪得比白玛更大,像是听见青天霹雳的事!
两人就这样互瞪着,直到他发现白玛似乎被他惊愕的神情吓到了,才不得不稍微放缓脸色,勉强开口。
“那……你预备怎么使用经书?”他僵硬地问。
“我得像活佛一样,把法力灌回书里去,才能彻底摆脱这场恶梦……问题是我根本不知该怎么做。”她很苦恼,而且忧心忡忡。
原来……是这样的啊!他俊眉深锁,不发一语,眼神很凝重,好似在懊恼着什么。
但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调回白玛脸上,满脸的阴暗已然挥之一空,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白儿,就像我当初说的,只要喜欢,你可以永远留在我这里。”他注视着她,再一次作出承诺,“你现在惟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等身体好一点,我就把经书借给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出方法,把那些法力弄回书里去。”
白玛怔住了!
他不怪她偷经书就很好了,没想到还愿意继续收留她,甚至借她经书,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谢谢你。”心内波涛汹涌,她忍住想哭的冲动,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望着她泛红的眼眶,一抹不舍在心底扩散开来,时迟靖暗自讶异,只觉那些浑沌不明的情绪似乎清晰了一些。
“别谢了,我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士,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这小鬼头死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力量之下。”他扯着嘴角,用力摸摸白玛的头,就像她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好温暖,他的手掌又厚又大,拂在头顶时,永远这么令人心安……白玛眉轻蹙,赶紧合上眼,但泪珠再也不受控制,像断线珍珠一般由眼角轻轻滑落。
“尉迟大哥,你真的认认我能逃过这一劫吗?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也许明天,或是后天,活佛的法力就会把我……撕成碎片。”她用手捂住脸,再也无法隐藏恐惧,单薄的身子不住轻颤着。
她真的怕死……
死亡也许能带给她永远的平静,但却充满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当她眷恋上他散发的光热温暖后,要她怎么面对幽冥世界的凄寒?
她的发飞散在风中,细语声破碎难辨,让他骇然一惊,心脏剧烈绞痛;在这一刹那,他竟觉得她像是一捧即将融化的雪,将像空气一样随风远去,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猛然抱住她,将她紧拥在怀中,用温暖的胸口,含纳她珍珠般的眼泪。
“白儿,冬天已过,现在已是春天了,水泽里的莲花,都在为夏季的缤纷热烈预备……”他抚着她的发,在她耳畔低语,“你不会死的,你也将得到自己的夏天。”
她的泪流得更凶,沾湿了他的衣襟,也浸润着他的心,让他终于知道那些理不清的情绪是什么。
他想保护她。
二十八年的生命,第一次,他的心里住进了一朵荏弱的花蕾。
第四章
她曾经以为暗无天日的生活,早已让她变得勇敢和……麻木了,直到哭倒在他的怀中,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在乎的……
她在乎那些承受过的伤害痛苦,更在乎自己即将死去,她只是强迫自己则想而已。 好在所有的委屈及恐惧,都随着泪水流去了,此刻的她拥有了前所未有轻松,好像直到仿日,她才真正的逃出牢笼。
坐起身,她想下床走走,但胸口一紧,心脏又痛了起来;她只好乖乖倚在床栏上,望着紧闭的房门发呆。
他去哪里了?
很有耐性地陪她哭完,把她送回房后,他就离开了,难道又出门谈生意吗?他总是这么忙,如果不跟紧,也许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好奇怪为什么一没见着他,她的心头就空荡荡的呢?虽然很喜欢和他一起时的安心感觉,但他也是刚离开不久,她没理由这么想念他吧?而且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反常了,面对他时心总是狂跳不已,管也管不住了,但他一转过身,她的目光又紧紧追逐他的身影……这是辚为喜欢他吗?父亲死后,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孤零零了,没想竟会遇到对她这么好的尉迟靖,会喜欢他,也是很自然的吧?可是,她总觉得心底深处隐藏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很陌生……让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房门突然打开,她却埋头苦思,一点感觉也没有直到一股轻风拂过她的脸,她才回过神来,看见一袭白袍的下摆事实在前下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