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灌木丛就有一条曲折的羊肠小径,直通宾阿克山顶。
没走多久,妲罗就发觉天气格外显得热,在七月天里不该有这么热的。
但是孤儿院有个规矩,是哈瑞特公爵夫人立下来的,就是院里的女孩外出一律得穿上厚重的黑斗篷,遮住她们的灰绵布袍子。
因此妲罗不加思索的,根本没考虑到七月的太阳底下会有多热,就披上了黑斗篷了。
他们爬到很高,城堡已在眼底时,公爵同过身说:“现在天气是相当暖和了,但是到山顶你会发觉那儿很凉快。“
“我是觉得有点热了,”妲罗承认,“可是我落在你后头是因为我得停下来看看原野美景。而且我还发现了一朵白色的石南花。”
“你会发现更多的,”公爵说,“你为什么不脱下外套呢?”
“我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他说,“除了松鸡,不会有人反对吧。”
她羞涩的一笑,解开了斗篷。
“我想我也该和你一样脱下外衣,”他说。“我还算聪明,没穿呢大衣来。”
他边说边脱下了外套,妲罗看到他里面穿的是细麻布衬衫,与他腰间围的苏格兰短裙成鲜明的对比。
“这下好多了,”他以轻松的口气说,“我们还是继续爬上去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走下来就容易多了。”
妲罗想那倒是不错,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累。
她觉得这一切遭遇都是那么新奇而令人心悸,使她产生从未有过的精力。
他们爬愈高,妲罗看得到石岗就在眼前了,在他们出发前公爵就告诉她那是由石头砌成的,族人花很多劳力搬运石头上山顶,筑成那座石岗以纪念他的高曾祖父。
“后来它成了一座了望塔。以往这儿每天都有人守候以侦察敌踪。”他说明。
“要是发觉有人接近,他怎样打信号给各氏族呢?”妲罗问。
“点一把火。”公爵回答。“在白天,上升的烟会使族人警觉,在夜晚,火光照亮黑暗,族人就知道了。”
“冬天山上下雪的时候,在那儿看守的人一定会很冷吧。”
“马克雷族人在那时代都很坚强健硕,”公爵微笑著答。“只是最近以来我们才耽于安逸的生活,而削弱了力量。”
妲罗禁不住想到还有很多苏格兰人,他们的生活还是十分艰苦的,但是她无意和公爵辩,她只想向他学习更多的东西。
她跟著他一起爬上了蜿蜒的小径,她心里想,他能够告诉好多事情,而想问的事是那么多。
“我得小心不惹他讨厌才好。”她谦卑的想。
她这么想著,不知不觉间和他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
“我们快到了,”公爵转过头来说。“我带来了望远镜,这玩意可以使你看到很远的地方,我敢说是你一辈子也没看过的。”
公爵边说著边低头看他腰间挂著的望远镜,他没有看到前面,妲罗却见一个男人忽然从石岗后面窜出来。
她惊讶万分的看到他手里拿著一只枪。
他举枪直指著公爵,妲罗惊叫一声。
她的惊叫救了公爵一命。他一转身,那原本会射中他心脏的一枪,只射到他的手臂。
但是子弹的冲力使他倒下来,头部撞到了石岗。
妲罗站在那儿僵住了。公爵已倒下来,她还直直的望著那个开枪射他的人。
她立刻认出他是柯德农族人,她结婚那天他也在场。
他也注视著她。
然后他一转身朝山的另一边直奔下去,他的苏格兰短裙,每动一下就飘散开来,那黄绿色花格子呢绝对没错。
妲罗跑到公爵身边跪下来。
从他手膀上流出来的血已浸透了他的白衬衫,殷红一片。他的额角也在流血,因为他撞上尖石,额角裂了一道深口。
换作别的女孩子一定会惊惶失措,但是妲罗向来看惯了这类的意外事件。
公爵的外套放在他身边的地上,她从外衣上取出他的手帕,紧紧的绑在他手臂上以止住血。
然后她从他腿上抽出“史金度”短剑,把他衬衫袖子从袖口到肩的一截割下来,露出伤口。
她惊恐的看著那伤口好一阵子。她知道,子弹一定藏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中,但是流血大多,她很难看清在那里。
她把手帕绑得更紧些,因为她知道这样做是对的,然后寻思著什么可以用来作细带。
她发现公爵带的东西除了手帕都派不上用场。但手帕已经用掉了。
于是她背过身子,撩起灰裙子,想用“史金度”短剑割下一片白洋布榇裙。
割起来还真不容易,她忽然想到费瑞克先生知道他们去了那里,他们离开城堡之前他也看见了。
“我要带公爵夫人到宾阿克山顶去,”公爵说。
费瑞克先生微笑了。
“到那里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公爵夫人在马车里待了好多天,走走路对她有好处。我们刚到的时候觉得两腿都不能走路了。”
“要是她今晚脚痛,可不能怪我咯!”公爵轻松的回答。
他们走过花园时,费瑞克先生目送他们。
妲罗想,要是他们没有回去,他一定会派人来找我们。但是即使这样公爵还有一段长时间不能得到妥善照顾。
她很清楚,子弹得尽快取出才好。
她羞答答解下衬裙,带子一松,衬裙滑落地上,她从裙子中跨出来,先撕下一大片白洋布,那可以当细带用,然后把剩下的绑在公爵上山时带来的手杖上。
费瑞克先生曾告诉她,每个氏族长都度随身拂带一枝胡桃木手杖,那是牧羊杖的象徵,代表他是牧羊人。
“氏族长领导和保护他的族人就像牧羊人一样。”费瑞克先生说明。
妲罗把手杖插入石岗旁的泥土地里。阵阵风把衬裙扬起,像旗帜一样在空中飘动。
她认为城堡里可能有人会看见,或者在野地里值勤守望的族人会看到这信号。
然后她在公爵身边跪下来,试著把绷带缠在他臂上,但是她在缠的时候才明白,得有一样东西当棉花垫用才成。
她在孤儿院时就学会了,男孩子用刀子打架受伤的时候,光用细带包扎是不够的,先放上一块厚厚的棉花垫才成。
她寻思著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才好,接著灵机一动,她把头上那顶丑陋的帽子摘下来。
她把帽子团成一个球,用她自己的手绢包起来,就成了一个很有效的垫子。
然后她把它放在公爵的伤口上,再用衬裙撕下来的白棉布包扎起来。
她知道那条止住手臂流血的手帕不能绑太久,她焦急的算著过了多少时间,同时细心的看著他的额头。
她想他是由于跌倒才昏过去的。他撞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那一撞一定会引起脑震荡。
他很不舒服的半趴在石岗上,他的两条腿在身体下面叠在一起,但是他太重太大了,她知道无法移动他。
她回头看看山谷底下,希望有人上来救助,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妲罗连忙把公爵的外衣披在他身上,自己也披上斗篷。
爬山时的热气现在突然冷下来,雨点打在她脸上更觉寒意森森,她为公爵担心起来。
他失血很多,由长期的经验她知遗,他不久就会发冷而额抖。
“我得保持他暖和才行。”她自语。
她真希望他们所处的不是这么高的山顶,而是在下面一点。但是她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想或许该把斗篷脱下来,盖住公爵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