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斯看着家丁把熊抬上马车后的笼子。“我只是轻擦过它的头,让它昏了头,比较好摆布。”
一个家丁已经爬上马车,准备驾走了。“那头熊会怎么样呢?”薇妮想知道。
“我们会用它参加今年的斗牛赛。它的伤养好了之后,就可以斗牛了。”
薇妮张大嘴巴。“你是说……你是说叫一头熊和一只牛活活相斗?”她骇异地看着他。
“你不可能是这个意思吧?那不是太……”她说不下去了。
他的嘴角却微微向上弯。“事实上,那是我们最喜欢的运动之一。我保证.那一定是公平竞赛,参加比赛的对手必定旗鼓相当。”
薇妮想着都会不寒而栗,然而她也记得自己只是个客人,无权批评别人的风俗习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她说,改变了话题。“我又欠你一次情。”
“你有没有受伤?”麦斯问道。
她的微笑风姿绰约。“只有从马背上跌下来让我的自尊受了点伤,我一向认为自己的骑术出众。”
麦斯帮她跨下马背,自己也站到她身边。“事实上,你的确是骑术出众。在那种情况下,你的表现已经非常好了。就像我说的,你一点危险也没有。你先平静一下,然后我再带你回去。”
直到这时,薇妮才发现偌大的旷野只剩下他们两人。她不敢去看他慑人的眸子,只好望向河水。阳光照耀下,河面上一片波光潋滟。麦斯的马在河岸的草地上吃草,马尾巴一甩一甩地驱逐虫蚁。
麦斯背靠着一株橡树,静静地审视她。薇妮看他不作声,讶异地回过头来。麦斯换了一个姿势,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你真是一个谜,贝小姐,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
在他的注视下,薇妮是如此分明地觉得自己是个女人。那种感觉让她变得很脆弱,仿佛只要他再有一句话,她就会碎裂成千万片。她是个谜吗?那么他就是完全不可解的神秘了。他像这一块孕育他的土地——一狂野、美丽,而且完全难以预料。
他怔怔地看住她。“为什么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呢?”她柔声问道,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伴护莎梅会说,那是因为我自寻麻烦的本事比别人强的缘故。”
他闻言大笑。“你常常被压在马车下面,或者摔下马背吗?”
“不!这都是第一次的经验。不过我警告过你了,我是惹麻烦的能手,莎梅常说我只会走错路。”
麦斯完完全全被她迷住了。甚至是她的声音,在他听来都是不寻常的乐章。他发现自己喜欢看她巧笑倩兮,看她眼波流转,他想知道她的一切,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他管不住自己的走向她,轻轻捧起她的脸。“我竟然这么容易就爱上你了。”他悄然低语,不只薇妮感到意外,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薇妮望进他眼里,在他的黑瞳中看见自己的凝视。麦斯额前有一绝黑发落下来,她真想帮他拂开。她握紧了拳头藏在背后,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真的伸出手去。
“你不该跟我说这些话。”她的话连自己都信不过。
黑眸溜过她的脸,最后落在那一对秀色可人的唇上。
“一碰到你,我就不知道什么应不应该了。你知道我昨晚梦见你了吗?”
她摇摇头。“我想你不应该—一”
他举起一根指头竖在她唇上。“嘘,别这么说。你跟我都知道,你我之间有种奇怪的牵连,你不要否认。”那双眼中的企求打消了她所有否认的心思。
麦斯的下一步举动却令她大吃一惊,他陡然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紧她。薇妮心里闪过无数斥责的话,却没有一句从嘴里溜出来。当他俯下头,唇轻轻拂过她的唇时,时间仿佛静止了。薇妮晕陶陶地像跌进一团棉絮中,安全而温暖。
然而好梦易醒,麦斯抬起头来,脸贴着她的脸。“原谅我,薇妮,我没有权利这么做。可是就像昨夜在花园里一样,我是情不自禁,”他轻声低语。“如果我们今生再也不能相见,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唇是什么滋味。”
他不等薇妮回答,牵起她的手走向他的坐骑,自己先跨上马背,再把蔽妮拉上去。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晓得,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麦斯默默无言地环抱着她,任凭马儿慢慢踱步。薇妮强忍着泪水,看出去的是一个朦胧晶莹的世界。她恍恍惚惚地想着,这真是她活着的世界吗?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痛得就像它有自己的生命,不由她做主。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离愁别绪竟是这样刻骨铭心的伤痛。
“北方天堂”在望时,麦斯勒住马缰,在她身后轻声开口。“我决定了,银眼儿,我还要再见到你。”
薇妮不敢开口,怕管不住自己的嗓子哽咽难言,只能摇摇头。麦斯轻抚她的发丝,慢慢地说:“不要担心,可是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一回到家,薇妮和麦斯就再也没有谈话的机会了。安娜和莉雅围着薇妮问长问短,又坚持她一定要回房里休息一下,甚至还请了大夫来看她。
直到晚餐时候,薇妮才又看到麦斯。龙索又病了,所以没有下来。麦斯在餐桌上沉默得出奇,用完餐后,他也只简单地告诉她,亚哥明天会来接她,然后就走了,那一晚不曾再露过面。
莉雅陪薇妮絮絮叨叨聊了一夜,终究依依不舍地告辞,各自回房去。薇妮回到房里,默默跌坐在床沿,两手蒙住了脸。她真希望早晨赶快来临,她可以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还要回去照顾母亲,寻找父亲。千斤重担都在她的肩上,她怎么还能有多余的心思来烦恼一段根本尚未成形的感情呢?
在黑暗中,她的手不经意地摸索到枕头旁边一样柔软的东西。她抬起头来,发现竟是一朵玫瑰,还附了信笺,她哆哆嗦嗦地点亮油灯。心跳得很厉害,还没抓开来看,她就知道一定是麦斯写的。
果然。信上写道:
银眼儿,明天我不送你了,就先向你道别。如果昨夜和今日我有任何冒犯之处,请你原谅我。此心唯天可表,我绝对没有任何存心冒犯你的意思。记住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寻找令尊的下落,你千万不要再度涉险。不久之后,你就会得到我的消息。
温麦斯留
薇妮把那枝红玫瑰举起来,深深闻了一下。慢慢地,一颗颗的泪珠滴落在娇嫩的花瓣上。那一刻,如果有人问她为什么而哭.她也答不上来。
第五章
薇妮和亚哥回到旧金山时已经薄暮,薇妮在木屋门口下马车,送走走亚哥。她从眼角瞥见田家的窗帘轻轻晃动,晓得有人在困丁着她看,可是她并不在意房东到底在于什么,耸耸肩,很快地走进木屋。
门一开,莎梅就迎上来,食指一竖,示意她安静下来。“你妈妈刚睡下,”她小声说,满脸笑容。“你的足踝怎么了?”
“完全好了,温家的大夫好谨慎,就是有点啰苏。”薇妮笑着拥住莎梅。“妈妈没替我担心吧?”
“亚哥来通知我们以后,她就放心了。林大夫说温家的人都很好,你一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夜凉似水,莎梅扶着薇妮走到炉旁坐下,帮她端来晚餐。她们小声交谈,免得吵醒隔房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