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热拉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他的话拨开了她心中最后一缕阴云。有好一会儿,她只是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臂弯里,感觉着他胸膛上结实的肌肉,和他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
“你真的爱我吗?”她把下巴支抵他胸脯上,笑着问道。
他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我爱你,尽管是上帝给了我一闷棍我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你知道,我一直爱着你。”
他笑得更开心了:“我当然知道。”
“狂妄自大!你可是自掘陷阱。”
“爱是天堂,也是地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是一个女巫,我也不想知道。可如果这就是巫术的话,在这世上越多越好。吻吻我,亲爱的。”
还没等她同意,他就用一个饱含激情的吻堵住了她的嘴。
“我以为你不会再吻我了。”姬热拉在他唇边轻声说。
“上帝作证,今后你要得到很多很多的吻。”他轻轻推开她,一副满不情愿的样子,“天快亮了,我们得走了。我想把你带到林子里去,奥多会在那儿保护你。罗萨还不知道这件事,但到时他会带你到维尔登去的??去那儿的修道院,你在那儿和修女们呆在一起很安全。等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证明你是无辜的时候,就接你回来。”
“可国王说所有的巫师都得死……”
“如果能证明你和这些罪行无关,谁又能说你有巫术?我敢保证阿顿没人敢对你胡说八道。国王会后悔的,他需要我替他守卫这片土地。”
姬热拉跌坐在凳子上,她突然意识到鲁特加要冒触怒国王的危险。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会失去一切??土地、权力,还有你在国王心中的地位。我不能向你要求这些东西。”
“我知道你不会向我要求这些,”他用手抓住下巴,“姬热拉,我一生都在渴望土地和权力,可现在我发现如果失去了你,一切都毫无意义。如果我失去了那些东西,??好吧,没关系,从前我就只和我的剑在一起生活。还有其它的国王,还可以去赢得其它的土地、其它的财富,但是不会再有这么一个长着金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和这么一张从不饶人的嘴的女巫了。”他再次温柔地吻她,“在你的嘴把我迷惑住之前,我们得走了。”
鲁特加曾关上的牢门吱吱嘎嘎地响着,被人小心地推开。鲁特加立刻站了起来,当阿尔汉走进牢房时,他的剑已经出鞘,两人都愣住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阿尔汉问。
“我有充份的理由呆在这儿,撒克森人。我不仅是这里的主人,还是姬热拉的丈夫。”
“是啊!可那也帮不了她什么忙。”阿尔汉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匕首,一种撒克森人的单刃剑,“我向你发过誓,鲁特加。但是我要把姬热拉从这儿带走,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法兰克肥猪把撒克森的圣女烧死。”
鲁特加放下举起的剑,“这么说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到这儿来的,撒克森人。”
阿尔汉的眼睛瞇成了一条缝:“你是站在国王一边的。”
鲁特加耸了耸肩:“我本来想在决斗中输掉,要是有人让年轻的罗萨学会在战斗前检查一下武器就好了。还是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作一名牧师吧。”
阿尔汉皱了一会儿眉头,然后笑了:“你是个好人,我的主人。可是国王怎么办?大概这次该轮到你被抬上柴堆了。”
鲁特加狡黠地一笑:“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走着瞧。”
“现在我要把姬热拉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主人。夜晚很安静,可没准儿什么时候会用得着我。”他笑着说,“别让人说阿尔汉又错过了一桩来劲的事儿。”
阿德琳达独自坐在屋子里,眼睛盯着漆黑的墙。油灯的灯芯发出的微光在黑暗中摇曳,火盆也快灭了,但这老女人懒得过去添煤。黑暗是她的朋友,阿德琳达希望永远这么黑下去,即将到来的黎明会带给她一些无法面对的东西。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为自己的力量感到自豪,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看着自己的孙女被活活烧死。
自从姬热拉到城堡来寻求庇护那时起,阿德琳达就一直看着她长大。渐渐地,一种夹杂着嫉妒的怜爱,取代了她对爱尔坎加这个私生女的蔑视。许多年后,这种怜爱又变成了一种她不能自主的感情。这女孩像所有带有阿德琳达家族血统的人一样,举止彬彬有礼。她不让恶劣的环境把她压倒,她不让别人欺负她,甚至阿德琳达也不能欺负她。鲁特加来到了阿顿,姬热拉看到她的机会来了,就迅速施展手段达到了权力的顶峰,阿德琳达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想到命运对于姬热拉残酷,阿德琳达的心隐隐作痛,可姬热拉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她听从了阿德琳达的建议,她早已成为她的人民的救星,可是她太软弱。现在她要用她的死来解救她的人民了。撒克森人不会对杀害他们圣女的暴行无动于衷,不会容忍对撒克森人生活方式和撒克森神祗的侮辱,他们将奋起推翻法兰克人的奴役,姬热拉的血不会白流。
阿德琳达叹了口气,僵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的身体很疲惫,可她知道刀子不能休息。她走到火盆旁,把手罩在烧红的煤块上,直到疼痛使她抽回手来。明天对于姬热拉来说,这样的痛苦会大上一千倍。那个该死的主教决定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来处死姬热拉,她曾对高恩特神父说最好把姬热拉公开吊死,但是凯尔温,那个趾高气扬的主教她却管不了。对高恩特她能操纵,就像她指使她告发姬热拉一样,对于凯尔温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凯尔温这头蠢驴没一点儿脑子,姬热拉的死将成为一个导火索,激起撒克森人如潮的愤怒,起来捣碎他尊贵的教会和国王。
这是一个小小的、却是具有战略意义的导火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阿顿必将觉醒。姬热拉必须死,阿德琳达能够忍受这个结果。但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孙女被活活烧死,命运不能对她这个风烛残年的女人要求太多,阿德琳达的牺牲到此为止。
她重新点烧油灯,穿过点着火把的走廊来到姬热拉那间小小的诊室。没有了姬热拉,诊室显得阴冷而毫无生气、弥漫着草药刺鼻的气味和潮湿的石墙散发出的霉味。摇曳的灯火照着摆得整整齐齐的瓦罐和瓷碗,阿德琳达在其间寻觅,终于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她开始用熟练的动作煎药。
老女人温柔地呢喃着,仿佛姬热拉就是她罐中的草药,能听到她说的话,感觉到她的触摸,体会到她的一片苦心。“这样会好受些,我的孙女,你不会乐意看到法兰克人奴役你的人民的。”
药终于煎好了,她把药倒进一个皮酒囊里,那里面盛着阿顿最好的酒,姬热拉应该享用最好的。然后她把皮酒囊搭在肩上,藏在斗篷底下。
火把只延伸到走廊的尽头、庄园的大门外,庄园的孩子里却是一片漆黑,阿德琳达几乎找不到通向姬热拉牢房的路。她没有看清迎面走来的三个人,和他们撞在了一起。
阿德琳达尖叫起来,同时响起几句男人的粗话,然后他们认出了彼此。阿德琳达瞇缝着眼盯着三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他们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