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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自有黄金屋。"

  我心中的颜如王是个憎恨我的女孩子,肤色晶莹,态度骄傲,视我为脚底之污泥。

  回港后找到工作,加入生产行列,忙得不可收拾,亲戚朋友不断为我介绍各式女

  性,目不暇给,但我却并无心思与异性交往。



  表姐说:"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这幺漂亮的建筑师在香港会找不到女朋友。"

  我笑笑。

  "出来吃饭,我出马替你介绍,我手头上的女孩子跟那些三姑六婆的女儿大大不

  同。"

  "你知我喜欢些什幺人?"我问。

  "表姐看着你长大,还有什幺错?"



  "为什幺我不能遇见那个心中的女孩子?"我又问。

  "遇也要你肯走出去呀,是不是?"

  "好,我出来,你去安排。"

  "遵命,先生。"她似笑非笑地。

  在那寒风咆哮的北国,有一个我心仪的女郎,她视我为尘土。

  但我的心属于她,我爱她于不知不觉间。

  表姐说我:"自恃长得好,也不能不打扮,天天一件白汗衫一条破布裤,做则师

  要见客的,人家把那幺大的生意交在你手中,你要做个值得信任的样子才行,一会儿

  又说我们噜苏俗气,你这人。"

  "穿什幺?长衫马褂抑或是大礼服?"我反问。

  "西装便可以了。"

  "热,怎幺穿?"我问:"你知不知香港多热?"

  "我不知,"她笑,"吃饭那日,请你加件罩衫。"

  "我省得。"

  星期六很快到了。

  我也没有如何修饰,叫我用腊搽亮了头,穿套西装,带只手袋,我无论如何不干,

  没老婆就没老婆。

  那位小姐姗姗来迟,我一见她就呆住了。

  香瑟瑟!

  我连忙把眼光投向别处,心噗噗的跳。

  她看见我,也呆住了,可是并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我们双方都强忍

  着。

  到底成年人了。

  闲时偷偷看她一眼,还那幺漂亮,长发梳辫子装,人家穿彩色的珠子,她的辫子

  尾巴上都是透明的玻璃珠。

  呵,实在太美丽了,叫我如何形容呢?

  我感慨地想,怎幺会有这幺好看的女人呢?

  真叫我眼睛都亮了起来。

  一整餐饭我吃得味同嚼蜡,食不下咽。表姐努力地推荐我,把我赞到天上的云里

  去。原来表姐是香瑟瑟表嫂的大学同学,在同学家见到瑟瑟回家渡暑假,马上心中有

  数。

  我有苦说不出,僵着睑替表姐夹菜,希望她多吃点,嘴巴吃菜的时候少说几句。

  好不容易捱到九点钟,表姐装模作样的看看腕表,她说:"你与香小姐为什幺不

  去看一场电影?我们麻将快开场了。"

  我连忙说:"表姐,你试试这冰糖燕窝,太美味了。"

  "怎幺?"表姐白我一眼,"不爱看电影吗?"

  我几乎哭出来,"表姐──"

  "香小姐,你可想看电影?"她索性问瑟瑟。

  我用手抱着头,不敢看瑟瑟。

  我听见瑟瑟说:"我无所谓。"

  无所谓?我一呆,我耳朵有毛病?她说无所谓?

  "庄弟,你快带香小姐走吧!"表姐用力推我一下。

  我只好马上站起来,心还是剧跳,我说:"香小姐,请。"强自镇静。

  她与我一起出门,走在路上,凉风一吹,我觉得好过一默,于是说:"我送你回

  家吧,谢谢你在人前给足我面子。"

  她犹豫着,过一会儿她问:"不是说,去看电影吗?"

  我苦笑,"别再讽刺我了,没想到在香港又见面,幸会幸会。"

  她将手臂抱在胸前,看着我。"庄──"

  "什幺事?"

  "庄,后来嘉芙莲跟我说──"

  我看着她。

  她无可奈何地说下去,"跟我说,跟我说──"

  "说什幺?"我没好气。

  "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事实上你有个绰号,叫做'今夜我醉,改天如何'。"

  她不提这个犹可,一提这个我悲从中来,好哇,你这个残忍的家伙,总算承认自

  己的过错了!

  我铁青着脸,转过头去。

  "庄,我误会了你。我一直找你,"她的声音轻轻,具歉意,"但找不到你──

  你已经回香港了,我得到你的地址,本想写信给你,反正暑假回来,还不如直接面对

  面说清楚,庄,你不生气吧?"

  我竟然哽咽起来,"你在乎我生不生气?像我这种丢中国人颜面的败类!"委屈

  一发不可收拾。

  "嗳嗳,"她悄声央求,"别小器,别小器呀。"

  我侧过头。

  "去看电影好不好?"她推一推我。

  我不响。

  "好不好嘛?"再推一推我。

  我说:"改天,今夜我醉了。"

  她一怔,哈哈大笑起来,挽起我的手臂,一头的小玻璃珠发出清脆的互撞声。

  这个女子是我命中的克星,我叹一口气。

  居然认了命,忽然就高兴起来。

  嘉芙莲也一定有告诉她我是如何的爱她吧。必然的事,而我们终于又在香港遇上

  了。

  呵,注定的事。

  今夜我非常有空,且没有喝醉。

  容哥哥与阿妹

  母亲说的:「容哥哥今天回来。」

  我问:「什么容哥哥?」

  母亲说:「容哥哥你都忘了?小时候一起玩的。」

  「我堕入红尘已经两百年矣,幼时之事不复记得,歉甚。」

  母亲既好气又好笑,「容哥哥你都忘记?」

  「这名字很熟,什幺男子配称哥哥?我以为只有郭靖配称靖哥哥。」我笑。

  「你记性真坏。」母亲埋怨。

  「大概是什么癞痢头小邻居,」我笑,「自然不记得了。」

  「不是,是容家大儿子,你表姑妈娘家那边的亲戚,害你摔断左臂的那个男孩

  子。」

  「他?」我说:「他叫容哥哥吗?」

  「是,如今回来了,他问起你表姑妈,那小女孩子长多大了,手臂有没有异样。

  「原来是他!」我笑,「为了他,我还颇吃过一点苦。」

  「是你自己顽皮,硬要骑在他脚踏车后面,结果摔下来,哭得惊天动地,左臂断

  得像三节棍,吓死我。」

  「小事耳,」我说:「每个孩子在暑假都有可能摔断骨头。」

  「在女孩子来说,你也算得一等一顽皮了。」母亲提醒我。

  「他自什么地方回来?」

  「加拿大冰天雪地的地方。」

  「好象去了很久,」我诧异,「一直没听到他音讯。」

  「去了十三年,没回来过。」

  「呵!有这样的人?」我笑,「交通这幺方便,竟十三年不回来?怎么又忽然回

  来了?是因为当初香港有女孩子伤了他的心,一去不返呢,抑或那边有女孩子伤了他

  的心,所以一怒而返?」

  母亲嗔道.「听不懂你这个话。」

  我微笑。

  「他指名要见你呢,尚记得你叫阿妹。」母亲说。

  「真好记性!恐怕已是个中年男人了吧?」

  「快四十了。」

  「日子过得真快,那年我才六七岁,他直情把我当小毛头,」我感喟,「我都老

  了。」

  母亲说:「早几十年,廿六岁已是老小姐,现在不妨,现在二十六七岁的女子都

  拍胸口说:我还小。」

  我说:「人何必在年龄上做文章,青春不见得就是一切。」

  「你这幺想,男人不这幺想。」母亲说。

  我不与她争。

  容哥哥回来了。想象中他是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谈笑风生,事业成功,非常的圆

  滑。

  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看上去只似三十四五岁,大学刚出来的模样,打扮非常朴素,身上并无考究的

  饰物,他甚至不戴手表,领带的颜色与袜子又全然不配。香港人多么讲究衣着,小职

  员都死充派头,做名牌的奴隶,他却老实得土包子般,反而有种反朴归真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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