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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我才不明白。”

  她微笑。

  “我是个半昏迷教徒,你是知道的,有事大声求救,没事坐在背后。”

  “天父一样爱你。”



  “但是你,你真必要牧修女?即使不做,天父也一样爱你。”

  “但我不能不做,天父呼召我。”

  “说得真主,她真的出声叫你?”

  “不,我们有默契。”

  “我弄不懂。”

  “你现在自然不懂,将来你会明白,如黑暗地穿过玻璃。”



  我抓住她双肩摇撼她,“我不明白,你现在就说我听。”

  她仍然微笑,“我想为天父做些事。”

  “你做俗冢人也可以这么做。”

  “我想全心全意做,所以要分别为圣。”

  “我一向不够你说。”我哭了。

  她静静递手帕给我。

  我擤鼻涕,擦眼泪。

  “你应喜乐。”

  我知道我任务失败了。

  我低下头,“你会习惯?听说很刻苦。”

  “我有信心。”她眼睛比什么时候都明亮。

  “你还会……同我做朋友?”

  “当然,你在说什么?”她推我一下。

  我悲哀的看着她,虽然她这么说,我知道我是没有机会再跟她与从前一样做朋友。

  以后她是德肋撒修女,一切高高在上,将七情六欲修练至最高境界,与我们常人不一样。

  我向她告别。

  回到家中,妹妹正在看电视。下午,天气炎热,躺在沙发上,边吃冰茶,边看电视,是非常享受的一件事。

  我精神有点恍惚,坐下来陪她看了一会儿。

  这是一套相当旧的片子,叫做“黑水仙”,描写一队白种修女去到印度,受到热带潮热,诡秘风俗影响,一个个失去自制能力,异于平时。

  我看得很紧张很旁徨。

  片中美丽的修女一个个都变成蓉蓉般模样,她们尖叫,从悬崖旁摔落海中心,闯祸,勾引男人。

  我站起来啦一声关掉电视。

  妹妹转过头来。

  “什么事?”妹妹问。

  “我不要看。”

  “不过是部电影。”

  “我不要看。”

  “品高,”她说:“你怎么了?精神为何这么紧张?”

  我用手掩着睑。

  “你的反应太过份了,蓉蓉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朋友,并且她的选择也是正常的,为什么你像是受了偌大的刺激?”

  我不能回答。

  “将来人生中还有许多的大失望要跟看来,你事事这么紧张,将来怎么办?”

  我呜咽的问:“还有什么失望?我受不了,我要崩溃。”

  “你去崩溃好了,没有人会同情你。”妹妹说。

  “你怎么老气横秋?你是我的妹妹,不是我的姐姐。”

  “品高,你这个人顶软弱,平时声音大,够夸张,一遇什么大事,马上扮没脚蟹。”

  是,这是我。

  蓉蓉与我刚刚相反,平时像好好小姐,什么都没意见,任人搓圆捺扁,吃什么穿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见,但一有大事,下了决定,四只大象都扳不转她。

  我告诉自己:事情并不是太坏。我仍然可以看得到她,她并不是大病,或是去别的地方,我仍可以与她接触。

  这样想着,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人总是这样的,遇到不如意的事,开头是大为震惊,随后习惯了做顺民,把痛苦深深埋在胸中,虽然伤心,也无可奈何了。

  蓉蓉成为修女,已成事实。

  现在的修女,无异比往日入世,一切仪式都简化,连制服都不再是传统的宽袍大袖。

  我并没有详细的询问,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事,我不想知道得太详细。我与她渐渐疏远。

  她把头发剪短了,方便打理。蓉蓉一头长发是人人都羡慕的,但这一切比起天路历程,算得什么?

  她虽然没有离开我,也差不多如成为陌生人。

  夏日蝉鸣,长而寂寞,就像人生。

  妹妹说有人找我。

  我出去一看,是我所不认得的年轻人,一表人才。

  “哪一位?”

  “我叫刘靖基。”他站起来。

  我说:“我们并不认识。”

  “我是蓉蓉的朋友。”他说。

  我张大嘴,不置信,妹妹说得对,我对蓉蓉几乎一无所知,虽然是同学,放学也十天有八天在一起,有许多事,她不让我晓得,我硬是不晓得。

  “我刚自澳洲回来,找蓉蓉,他们家人说她已经出家,详情你最清楚,叫我来找你。”他很焦急,“请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家人说我最清楚?不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乱摇头。

  “这到底怎么了?”刘张大嘴。

  “蓉蓉做了修女,就是这么多。”

  “但凡事总有个因由呀。”

  “她说上帝呼召她。”

  “我们认识三年,平均每星期都有一封信,直到三个月前,信中断一段时间,忽然之间,她告诉我要做修女。”

  这么说来,整件事是个急促的决定?不会的,蓉蓉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我说:“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不过她不会告诉我们,我们无从得知。”

  “一个人可以永久保守秘密?”刘问。

  “怎么不可以?”我笑出来,“最十三点的中年女人也不会把她的年龄公开。”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已经过了焦急阶段,像蓉蓉的父母一样,认了命。”

  “我们很谈得拢──”

  “认识三年了?真意外,我们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刘靖基涨红了面孔。

  看来他们的交情也不浅。

  “我去年便同她说,今年暑假会到香港来看望她,她也表示欢迎,没想到现在又这样。”

  刘靖基很是困惑。

  他大概还以为她开玩笑。但蓉蓉是个不开玩笑的人。

  我与刘靖基面面相觎,无可奈何。

  我与他去看蓉蓉,现在见她要预约时间。

  在简单的宿舍之中,我们见了面。

  她并没有穿制服,整个人看上去极之朴素,胸前悬一十字架。

  我问:“不是要说分别为圣?不穿制服也可以?”

  蓉蓉笑,“品高的脾气是不会改的。”

  我坐下来,“别以为我见天皇老子也就是这个口气,将来一出来做事,见到老板,恐怕已经不同嘴脸。”

  “靖基,你来了,真好。”

  我问蓉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我一直没听你说起过?”

  她不回答,只是低着头微笑。

  我无奈,当然,她此刻已是德肋撒修女,多说无益。

  我觉得气氛异样,良久,才忽然醒觉他们两人也许有体己话要说,便站起来。

  “我到外边去站一会儿。”我说。

  他们两人并没有人说不必。

  我很生气,我被蒙蔽了。他们已经到这种地步,我竟不知蓉蓉有男朋友。

  我站在门口足足有十分钟,几次想私自离开修道院,但终于忍下来。不能小家子气,我同自己说。

  她现在是德肋撒修女,纵使以前有什么瞒我,此刻也已烟飞灰灭。

  刘靖基出来,他精神很委顿,眼睛红红。

  我很好奇,但如果他不说,我也不讲。

  我转头就走。

  “你不同蓉蓉道别?”

  “不,”我忍不住发牢骚!“人家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

  刘靖基不晌。

  我又说了几句:“我幼稚,嘴又快、眼又浅,也怪不得人家那么想。”

  刘靖基还是没说什么。

  我很光火,按捺着性子,回家途中再不多说话。

  然后一股脑儿对妹妹倾诉。

  有妹妹真好。

  妹妹说:“有些朋友喜欢心里保留些秘密。各人的性格不同。”

  “但有了亲密男朋友三年!”

  “我觉得你粗心,”妹妹说:“人不说,你不见,像蓉蓉这样成熟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只不过人不在香港吧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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