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轻轻说:“人生道路上,最要紧是随缘,何需刻意,碰到什么是什么,另有意外之喜。”
王思明不说什么,她站起来离开侦探社。
琦琦责怪小郭。
“客人都叫你得罪了,这是她的理想,你帮得了就帮,帮不了拉倒。”
“我不忍心呀。”
“生活在那样浪漫的一个梦想中,她自有乐趣,你不明白的,她并不痛苦,她有个美丽的目标。”
“我们有一年的时间,看能不能为她找到答案。”
小郭身上有其他案子要同时进行,他没有闲下来,王思明也没有。
她举行了一次成功的画展,小郭应邀参观后,才知道王家富甲一方,王小姐思明在画坛也早已享有盛誉,只不过郭大侦探生活在另一个角落,未知前因后果。
大家都积极工作。
三两个月后,寻人一案渐渐淡却。
世事往往如此,越是逼切,越是得不到,正在不在乎,消息偏偏来了。
纽约十七日电讯,“已查得褚一飞博士现驻新泽西甘乃迪纪念医院儿科,年廿八,华裔美籍,愿与郭氏侦探社主持人接头。”
小郭跳起来。
找到了,他有一丝惊恐,褚一飞竟是真人。
应不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王思明?
琦琦说:“或者我与你应该先飞到新泽西去看看。”
小郭点点头,“我们好久没有出门了,当作旅行也好。”
他们在纽约的侦探朋友叫史蒂文生,交待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人略事休息,便与褚一飞博士联络上。
照琦琦的说法,她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有那样动听的声音,褚一飞集礼貌、诚恳、幽默于一身。
在医院的接待室见到褚一飞,小郭发呆,琦琦目定口呆。
他真人与画像一模一样,小郭当然记得他腮旁那颗痣,褚博士一走出来,使人即刻明白玉树临风是怎么一回事。
褚博士笑问:“听说你们悬赏找我?”
的确有幽默感。
小郭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接着问:“倒底有什么事?”
小郭看到他眼里去,“你玩色士风?”
他侧侧头,“我最心爱的乐器。”
“你穿灰色衣服?”
“你们怎么知道?”一脸诧异。
琦琦争着问:“你的屋子看到海?”
褚博士坐下来。惊疑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侦探?”
可不就是侦探。
“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小郭随身带着王思明那几张素描,摊开来给事主欣赏。
褚一飞跳起来,“这是谁画的?”
“你去年是否得过一项特殊奖状?”小郭穷追猛打。
“联合国的确给过我小小奖励。”他耐心的问:“我们之间是否有一位共同朋友?”
琦琦在一边说:“小郭,原来他是真的。”
褚一飞说:“我们好像完全没有交通,你们可否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与我一说?”
小郭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样吧,”褚博士说:“明天是假期,请你们拨冗到橡树街七一一号舍下来喝下午茶。”
“好的,届时把一切说个明白。”
“此刻我还有点急事,失陪了。”
褚一飞走了良久,琦琦与小郭还留在会客室中。
“现在可以通知王思明了吧?”
“不,”小郭说:“先到褚家去看看。”
“需要这样小心吗?”
“王思明不是随时准备接受打击的人。”
“我同意。”琦琦举手。
橡树街的确是湖景区,风景如画,琦琦下得车来,伸一个懒腰说:“不回去了。”
小郭也有这样的感觉。
褚博士在门口等他们,“欢迎欢迎。”
进得门来,已经有两三位小朋友迎出来,皮肤颜色有棕有黄有白,帮着招呼客人。
褚一飞笑着解释,“我领养的子女。”
他的确充满爱心慈悲。
“对了,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妻子安娜。”
琦琦面色变了。
褚太太,他已经结婚。
这位褚太太五短身材,毫不修饰,鼻梁上架一副近视眼镜,皮肤黄黄,简直是另一世界的人。
但是慢着,她的笑容是多么详和可爱,她一手拉一个养子:“来,我们做茶点招呼客人。”
小郭与琦琦交换一个眼色。
褚一飞说:“请跟我到书房来。”
琦琦清一清喉咙,“你们自己可有孩子?”
“有,是一对孪生女孩,在楼上婴儿房里。”
“一会儿能让我抱一下吗?”琦琦母性发作。
“当然可以。”
小郭咳嗽一声,从头到尾,把寻人一事,说个清楚。
褚一飞一直维持缄默。
小郭把一帧王思明的照片,交到他手中。
小郭没想到褚一飞会作出下述置评:“是有着这样无聊的女子,住在象牙塔中无所事事,追求虚无飘渺的梦想。”
什么?
褚一飞继而笑道:“当然,你们是受委托前来办事的人,与你们无关。”
琦琦惊问:“你不愿见她?”
“绝无可能,”褚一飞说:“我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与这位王小姐没有任何共通点,她提到的巧合,都是极之浮面无关重要的生活细节。”
小郭低下头。
“我与我的伴侣是中学同学,我们经过许多患难才到今天,她先供我大学毕业,现在由我供她升学,我们拥有构成永恒关系的基础,爱不是雨中散步,互送鲜花,我们互相支持超过十年,感情牢不可破。”
小郭说:“我明白。”
褚博士温和的说:〔寻找伴侣,大忌是叫伴侣来配合我们的需要,应该反过来,由
我们去弥补伴侣的不足。”
琦琦至此不由得不说一句:“你说得很对。”
茶点后琦琦与两个粉妆玉琢的婴儿玩了一会儿才告辞,褚氏夫妇把他们送到门口。
归途中一片沉默。
谁也没想到找到人之后还有这么意外的结局。
过半晌琦琦说:“幸亏还没有告诉王思明。”
“是,但褚一飞不是她要找的人。”
“怎么向她交待呢?”
“说没找到。”
“那怎么可以?”
“何必伤她的心。”
“褚一飞说得对,她的确是象牙塔中人。”
“褚博士的生活多丰盛,他才不甘心陪一个心灵苍白敏感的女孩子风花雪月。”
“王思明可能永远找不到她要找的人。”
“不要紧,乐趣在找的上头。”小郭拍拍琦琦的肩膀。
回到家,小郭向全世界撤销寻人的通告。
他在准备演讲词,看怎么同王思明交待。
王思明来了,冰肌玉骨,穿着最时尚的衣服,清丽脱俗。
琦琦凝视她,这不是一个会供配偶读大学,养孩子、主持家务、克勤克俭、任劳任怨的女子,她是水晶瓶子内的栀子花,纯供观赏赞叹。
“小姐,”小郭说:“我们有话跟你说。”
王思明笑,“我也有话说。”
“请先。”小郭让。
她手中又有一叠素描,“我要托你寻人。”
小郭几疑他听错了。
“请你们看看这些图片。”
琦琦与小郭齐齐探头过去,这次,图像中的男生是体育家型的,健康、高大、爽朗、漂亮。
王思明轻轻说:“他喜欢白色,夏季爱好风帆、冬天爱好滑雪,他在化工厂任职工程师,今年二十九岁。”
小郭与琦琦面面相觑。
“他有一个姐姐是选美皇后,嫁得非常好,他承继了父亲的智慧,更胜姐姐一筹,他收集透明的用品,透明手表,透明电话,还有一具透明冰箱,最终目的是希望订一辆透明的林宝坚尼。”
小郭问:“你要我们找他?”
“是的”
“那么,姓褚的那位先生呢?”
王思明轻快的说:“呵他,不用理他了,那种文弱书生型已经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