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年轻女子!未着半缕,亭亭立于湖心,清澈的水面在她胸前优美的曲线画上一道水平;乌丽的长发如垂瀑直下,暖阳照射在发梢糁落灿灿光影,衬得凝脂如玉的肌肤更加雪白粉嫩。
她合著双眼,樱唇那一点丹朱,在绝美的五官形容上绽着亮艳,两手十指在胸前绾拈成莲瓣全绽状,静静地没露半点声息,宛若白玉雕琢成的仙女像。
项暐不带半点亵渎地直盯着她瞧,浑忘了“非礼勿视”的规矩。
突然,从湖岸另一边传来杂遝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几个男子的低语交谈,项暐凭着深厚的内力,听得一清二楚。
“那妖女正在练功,乘机杀了她!”
“机不可失!咱们快动手!”
“这回绝对要她命归阴曹!”
紧接着,一枝枝长箭疾射向那女子!
项暐对双方的来历都不清楚,但不管如何,孤身女子受到一群大男人围攻,他岂能坐视不管?
“住手!”他大喝道,翻腾起身,顺手抄下两枝箭弩,在几个大汉的面前落了地。“你们暗箭伤人,合力对付一个女子,羞也不羞?”
几个大汉对望一眼,半句话也不说,很有默契地向他出招。
饶是项暐练就一身好武艺,这些人出其不意的攻击,纵然伤不了他的半根寒毛,但也确实让项暐一时之间无力顾及那女子。
“那妖女逃啦!”其中一名大汉趁攻守之际向湖中瞥了一眼,发现早不见人影,便大声地喊道。
众人均感错愕,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当下全收了手。
“也罢!”深叹口气,为首的大汉瞅了瞅这个身手不凡的小伙子,心中已有计较,此刻他们不宜多树敌;于是,不再多言,打了个收队的手势,便率众怅然地离去了。
“姑娘?”见人行渐远,项暐回身寻找适才那位女子,他知道,她其实并未离开。“姑娘?”
只是,湖中确实没有她的倩影。
难道……难道……念头方起,再也无法顾得其他,项暐深吸了口气,跳入寒冻彻骨的湖里。
血腥的味道随着怵目的鲜红慢慢扩散开来,他看到她了!
她全身赤裸,右肩上头插了枝羽箭,左手勉强地攀住大岩;只是逐渐模糊的意识,让她的纤指已无力再支撑。终于,她晕了过去,白玉的身子像透明水泡般轻飘飘地往上浮升……
项暐连忙游过去,一手揽抱住她的腰,逆着水流使劲向上游,尝试救这宁死也不愿被那群大汉发现的倔强女子。
“波扎”一声,好不容易两人突破水面,上了岸,只见项暐的眉发鬓角全覆了层薄冰,下唇兀自震颤着。
那湖水,可是初融的冬雪呀!
“姑娘!姑娘!”他急急拍了拍她的颊,唤了两声,没反应!原本胜雪的肤色,如今已因失血过多而呈现惨白。
项暐见情况不对,立刻封住她的要穴,吸气,运动元功,拔出箭镞;女子无意识地痛哼一声,仍是昏迷不醒,浑身打着冷颤……
不!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这个无名女子铁定会成为薄命红颜的其一例证!
※ ※ ※
“小娘子,醒了没?”老妇将刚熬好的虎耳汤拿给项暐,关心地问道。
“还没醒,可能是累坏了!”项暐没有对两人的关系多做解释,含笑回答。“谢谢婆婆关心!”
那女子仅仅裹覆着他的御寒斗篷,又让他搂抱在怀,横瞧竖看,项暐和她怎么都不像连名字也互不知悉的陌生人;为了省下说明来龙去脉的麻烦,并且维护那姑娘的清誉,对于老妇的误解,他选择了照单全收。
“没什么啦,只是你也该多注意些,怎么会让自个儿的娘子跌下湖去呢?你别看日头大,这个时节的湖水可寒了呢……”老妇叹口气,嘀嘀咕咕地开始叨念。
项暐向来好脾气,更何况,好不容易才在景凉山下找到愿意让他们暂借一宿的人家,而这位老婆婆又是出自好心,所以他就索性陪她聊了起来。
“婆婆,怎么没见您的家人?”
“我有个孙女儿,叫做婵铃,她在寒水神宫服侍帝女。”老妇虽然依旧摆着笑容,但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寂寞。
“寒水神宫?帝女?”项暐蹙起眉头,怎么这个组织他从未听闻?照理说,以过去归云庄对西域一路的资料掌控,不会遗漏任何重要的讯息才是。
“是啊……这寒水神宫……”
“唔……”就当老妇要解释时,房内传出一声嘤咛。
“我进去瞧瞧。”项暐起身,向老妇点头一笑,看来,是那位姑娘醒转过来。
冰珀悠悠醒转,乍见的光亮让她的眼瞳瑟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四周环境。
这……这……这是哪里?
她蹙起娥眉,许多影像纷乱而至。在昏厥过去之前仅存的印象,是当湖中练功之际遭到如雨飞箭的突袭,她身中一箭……
“醒了吗?”是个沉厚的男声,是他救了她的?背着光线出现的他,让她瞧不清楚他的相貌。
“唔……”她挣扎地要起身。
“你别急着动,小心伤口又裂开。”项暐弯下身,轻力地按下她的肩膀。他早该可以料到,眼前这个宁死也不愿让人擒服的好强女子是不肯卧床示弱的。
冰珀瞥了他一眼,仍是倔着脾气,困难地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着了一件过大的衫子,显然不是她原本的衣裳。
“姑娘,请你见谅,事出紧迫。”项暐看她往自个儿身上瞧了一眼,不待她说话便作解释道。
冰珀以手按了按右肩,疼得她咬住了下唇,螓首低垂兀自沉思着,并不搭理项晖,仿佛眼前没这个人似的。
项暐微微皱起眉头,虽说施恩不求报,不过,这位姑娘的反应也太过冷淡了吧?无妨,但至少该向老婆婆道谢才是。“该一块儿去向这里的主人说声谢,毕竟是她愿意收留我们的。”
冰珀还是置若罔闻,按着伤口,硬是踉跄着脚步往门口走去,右手的紧握成拳泄漏她正极力忍着剧痛。
他的眉头纠得更紧了,怎么会有这种闷不吭声、对任何人情事故全不放在眼里的女子?如果是宁儿,对于陌生男子瞧见自个儿身子一事,绝不会表现得事不关己;如果是宁儿,对于别人的帮助救命之情,更不会冷淡到视若无睹的地步;如果是宁儿……如果是宁儿……
想着宁儿可能会有的反应,项暐竟微微怔忡了起来……
“小娘子!你要往哪儿去啊?”
外头,老婆婆的大声呼喊将他唤回现实,对老婆婆留下一个歉然的微笑,项暐赶忙跟了出去。
“姑娘!姑娘!”他在她身旁连喊了两声,她一概维持相应不理的态度,依旧颠簸着脚步向前走,压在伤口上的左手指缝间已渗出了血红。
这下子,项暐索性拉住她的右肘,不客气地道:“喂!你停下来!”
冰珀急着回神宫,冷冷地丢下一句:“让开!”
“你……”项暐最后的一点耐性已经快教她给消磨光了,他颀长的身躯拦在她身前,难得的硬脾气全让她激了出来。
“放开!”冰珀见他执意甚坚,终于抬睫,水灵灵的眸子头一回正眼对上他的眼。
“姑娘,你可以不对我表示什么,但是你不觉得这样掉头就走,对帮了你的老婆婆很是失礼吗?”
“你说完了吗?要是说完了,别再挡我的路。”她略微扬起下巴,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