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差点当场气昏,在她眼里,他居然比一个低下的船夫还不如!可恼!可恨!
他忿忿地上了船,喝令船夫们开船。大船缓缓驶离岸边,往朝鲜国方向行进。
"甲板风大,请公主入船舱歇息吧!"'金德虽然对那船夫很是气恼,对金绣这位最受朝鲜臣民景仰爱戴的公主却是不敢丝毫得罪。
阿绣不理他,转向卜顺,"船上有酒吧?给我拿几壶来。"
"酒?"卜顺睁大了眼,"公主……要喝酒?"
"叫你拿就拿,我不喝爱倒在大江里,你也管我不得。"阿绣瞪他。
"是。"卜顺叹口气,认命地要去取酒。
"回来。"阿绣叫住他,"还要两只酒杯,干净的。"
"两只?公主要和谁对饮吗?"卜顺和金德不约而同都露出期待之情。
"哼!"阿绣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方才扶她上船的船夫,他静默地坐在甲板一角,等着和其他水手轮流驾船。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笑问。
可对方并没有回答她,那张脸依旧面无表情。
"听不懂朝鲜话吗?"阿绣蹙眉,或许是由中国雇来的船夫吧。
"听得懂,不过倒还没听他说过话,怪人一个,或许是个哑巴吧!"一个船夫突然转过头来插话。
"大胆,这儿没你说话的余地。"金德怒斥。
"你闭嘴,本公主宁愿听他说话。"阿绣不屑地瞪他,金德差点急怒攻心而死。
"船家,这人是你们打朝鲜一块儿过来的同伴吗?"阿绣问。
"不是,是方才在丹东临时缺人手补上的。"
"真巧,居然能补个懂咱们朝鲜话的,咦?他是不是也是咱们朝鲜人?"阿绣笑道。
"不知道,问什么也不回答,不过驾船技术倒是没话说."
阿绣又饶富兴味地注视着他,当着他的面谈论他,他居然还无动于衷,这人果然很怪,却也有意思。奇怪,她怎么竟无法将眼光从他身上移开呢?
"船家,这艘船多少人开?"
"都在这儿了,三个。"
"那好。"阿绣又转向卜顺,"把船上的所有酒取来,再拿四只杯子。"
"四……四只?!"船上六个人,她要四只杯?
"没那么多杯子是吗?那只拿一只就好,他们三个是大男人,用一只小杯喝也许喝不痛快呢!"
"他……他们?"卜顺和金德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没错,风好月美,本公主就在甲板上和各位船哥畅饮一番。"人在心情极度烦闷恶劣之时,总会想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
阿绣语惊四座,不只吓傻了金德和卜顺,也吓傻了船夫,除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怪人依然无动于衷之外,其余两个都愕然地张大了嘴。
"这……这……这未免不--"
"哼,你们八成觉得自己好歹是皇后手下的人,没理由比不上几个粗鄙的船夫。可在本公主的心里,船家粗野却可爱,是我们善良的朝鲜子民;而你们却是助纣为虐的坏蛋罗。我宁愿和他们在甲板上一块儿喝酒,也不愿和你们一起进那污秽的船舱.
"
她一番话说得那两人十分难堪.
"走开吧,少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少不了还要多听几句难听话。你们既然只是奉命带我回国,而我也不打算逃,这样一来彼此就相安无事,你们等著领你们的赏金,我等着打我的仗,甭在我面前献殷勤,我也不烦。有多远走多远,愿意送上酒杯就送,不送也不勉强,横竖喝着海风也强过下船舱受你招待。"
阿绣冷笑。
"你--"金德脸上挂不住,老羞成怒的想动手了。
卜顺连忙拉住他,"别冲动。"
"我敬她是公主,可是你瞧她,把咱们贬成怎样?!"
"公主嘴巴厉害,皇后娘娘不早示下吗?忍耐。"
"不忍!我要教训她."金德故意大吼,存心要吓阿绣,但阿绣理也不理,转过身去面向沉沉的海,她不信这两个人敢拿她怎样。
"你动了她,那皇后那儿你自个儿提头去见。"卜顺也生气了,金绣公主的重要性在朝鲜无人能出其右.找出金氏盘需要她,说服朝臣需要她,安抚百姓需要她,近来又传出朝鲜亟欲结盟的东瀛指名要金绣公主为太子妃,两国结成秦晋之好。她一身牵系新皇室的命运,若非这般关键,皇后大可派人至中国将她暗杀省事,何必这般费力逼她回朝鲜?
金德自知对金绣公主无可奈何,怒吼一声,气冲冲地下船舱去了。卜顺也随后下去,不过他还是依照吩咐,把所有酒送上甲板,当然也没忘了带一只杯子。
"各位船哥,别客气,过来喝口酒吧!"
谁敢过去?两个船夫你看我、我看你,面无表情的那一个还是面无表情。
"不过来,那是不肯赏脸了?"
"不不不,公主,咱们俩还要掌舵,酒是碰不得的。"
"是吗?"阿绣看向角落里的怪家伙。"你呢?也要掌舵?"
他还是沉默,毫无反应。
"怪人。"阿绣轻笑,他那冷酷样,让她直觉地想起一个人--纶亲王。
唉!阿绣仰头将满杯酒一饮而尽,她心里好闷、好慌,就像正在江面上行进的船,四面雾茫茫,孤立无援,看不见朝鲜,也看不见中国。
再喝一杯酒,灌得太猛,原就不擅饮酒的她被呛得猛咳,两名船夫对看一眼,确定公主是在喝闷酒,犹豫着该不该劝她停杯?
阿绣又灌了一口,人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一点也不假,她突然有想大哭的冲动。她贵为朝鲜公主,但一回到朝鲜,八成会被软禁起来供奉,等到没有利用价值时,甚至会送命。朝鲜公主,不如当纶亲王府里的丫头快乐。虽然纶亲王脾气暴躁了些、专制了些,可说老实话,他们俩是旗鼓相当,诚然他常将自己气掉半条命,自己也常让他怒吼跳脚,这样的日子过来也挺快乐的。
唉!船驶离中国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他睡了吗?发现她费力抬进他房里的那一大箱衣服了吗?发现她不告而别了吗?他会来找她吗?
闷啊!又喝干了一杯酒,微醉的她开始唱起歌来,"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
呕!"她边唱边喝,酒呕连连。
"坏了,坏了!她喝醉了!阿财,快去阻止她。"船夫推了下他旁边的同伴。
"阻止她?我不敢,她是公主啊!你去!"
"我--"两人推托之际,一道人影霍然起身,笔直地走向酗酒的金绣公主。
"将进酒…杯莫停…君…喝!歌曲……喝!请…"阿绣又要仰头灌酒,不料酒瓶被一把抢走了。"你…喝!"阿绣半眯着眼看他,"是你?喝!愿意……陪我喝酒了吗?
"
"不许再喝!"他沉着嗓音说道。
"呵!原来、呕!你不是哑巴?"阿绣笑嘻嘻地说道,"你只是…呜!不爱说话?和…某个人一样。"
"醉鬼!"他低吼,努力将音量控制在只有阿绣可以听到的大小。
"你骂我?"她偏着头,"咦,这口气好熟喔……你真的愈来愈像那个人了……"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楚他,无奈力不从心,眼前一片"花花"世界。"你……你到底是谁?"
"你管不着。"
"哈!真的一模一样耶!可是……"阿绣皱起眉头,"虽然我看得不是…喝!很清楚,可是…我打赌你一定……没有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