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还不是我们会变得水火不容的主因。”任意情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显然这回忆令他极不舒服。“在我七岁那年,意桐吵着要和我一起去河里游泳,我拗不过他的哭闹,只好带他一起去。”
显然这就是日后兄弟俩结怨的主因。唐秋缠暗忖。
“那天的河水又急又冷,我要意桐别下水,但他就是不听。意桐一看见河水就兴奋得不得了,立刻卷起裤管就往河里冲。湍急的河水果然冲走意桐瘦小的身子,我也只好跟着往下跳。但河水实在太急了,我差点也被河水冲走,还好垂入河里的树枝刚好勾住我的衣服。”他还记得当时他不断的喊意桐、喊救命,喊得喉咙都快哑了。
“后来呢?”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还对过去的记忆感到恐惧。
“我拚命的喊意桐,最后我和他终于被闻声赶来的人救起。可是我因为带他去河边,差点被我爹打成残废,我爹始终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当时他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呀,没被水淹死已经是万幸了,怎能如此责怪他。唐秋缠为他感到不平。
“从那天开始,我发誓凡事跟意桐争到底。既然我爹不相信我没那么坏,那我就坏给他看,久而久之,我就变成一个为求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人。很傻吧。”
是很傻,是傻的人是他爹。他原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却因为家人的不公平待遇,而变成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唐秋缠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瞪着荷花池的侧脸看起来很不快乐,直到她将整壶酒倒在他头上,不快乐的表情才消失。
每个人都有童年,而童年的阴影最容易成为成长的阻力或改变人的个性,就像任意情。
她抱紧他,给他无言的支持,他呆了半晌,缩紧的手臂似乎在做无言的道谢。
他们静静的看着洞外的雨点变小,唐秋缠突然想起晒在洞口的药草。
“我的药草!”她倏地爬起,急忙往瀑布方向的洞口冲去,深怕好不容易采到的药草被雨打湿了。
唉,他竟比不上药草来得重要。任意情暗叹口气的摇摇头,拿起刚刚放在干草堆上的匕首插到腰带内,准备穿上靴子。
此时洞口传来一声尖叫。
敏儿!他顾不得才穿一脚的靴子,迅速往洞口冲去,所看到的景象让他的脸色变得和她一样苍白。
“不要动,敏儿。”任意情慢慢的抽出匕首,对准她身边的毒蛇射过去,匕首不偏不倚地射中蛇头。
唐秋缠吓得差点晕倒,除了水以外,她最怕的就是蛇,幸好任意情使刀的功夫了得,要不然她大概会成为蛇的晚餐。
“为……为什么蛇会跑进来?”
“它们也想避雨呀。”任意情幽默的回答,抽起匕首顺便把蛇尸丢到门外。
“但是……小心!”
她喊得太慢了,另一条绿色小蛇已咬住任意情未着靴子的脚踝。
任意情忍着疼痛将匕首刺穿它的头,将它甩得远远后,他已经无力再支撑下去。
“敏儿……”他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上。
唐秋缠不假思索的低下头,将嘴覆在他的伤口上,尽快将伤口的毒液吸出来。她只希望还来得及。
“敏儿……”在视线模糊间他看见一张湿润的小脸。
敏儿在流泪?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在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在她把自己卖掉的时候,她皆未曾掉过泪,现在却为了他即将死去而哭?
“这是泪吗?”他抬起无力的右手接住潸然滑落的泪珠,落入掌中的泪水犹如最晶莹的珍珠。
“你的眼泪……”任意情将手中的泪水抹在泛白的嘴唇上,“这是我尝过最甜美的咸味……敏儿……”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答……应我……要……”活下去。最后三个字他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坠入黑暗的深渊。
“我不答应!”唐秋缠拚命摇晃他的身躯,想摇醒他。“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答应,除非你睁开眼睛!”她的眼泪像洞外的雨滴般,纷纷落在任意情的脸上。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她心碎道:“你怎么可以……我……我爱你啊!”
直到此刻她才肯承认她的爱,但他却已听不见了。
唐秋缠无法置信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毫无生气的俊脸平静得像这片山谷。
冷静下来,唐秋缠,你是大夫,怎么可以眼睁睁看你心爱的人死去?
大部分的毒液她都吸出来了,也为他绑上布条阻止毒性蔓延,现在只剩把他体内的毒液清除干净。她做了个深呼吸,仔细回想谷中有哪些可以治蛇毒的药草。
马齿苋。对了,这是种野菜,主散血、解毒,长相像马的牙齿,最重要的是,这片山谷有很多!
她立刻跑到洞外把所需要的药材拔回来。平日一定要任意情抱才敢渡过的溪流她也照涉不误,什么毒蛇毒虫全去死吧,她唐秋缠救人时最好全闪到一边去。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马齿苋清洗清净,用石头将它们捣成汁,强迫任意情喝下,然后使劲将他拖回洞穴内的干草堆,等她做完一切已是满身大汗。
老天啊,救救他啊!别把我最在乎的东西全部夺走。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祈求上苍怜悯。
任意情虚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唐秋缠疲惫的脸和赤裸的身躯。
他无力的抬起手抚摸她的小脸。这张脸是那么坚毅,充满稳定的力量,他很好奇她那过人的意志力是怎么来的,为何跟她一比,每个人都像孩子般不成熟?
“你醒了。”唐秋缠揉了揉眼睛,支起身体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烧退了,他很快就能好起来。
“你救了我。”任意情轻柔的抚摸她的裸背,即使身体十分虚弱,但他仍对她充满感觉。
“我是大夫嘛。”她顾左右而言他,无法对清醒的他表露内心的感情。
“仅仅如此吗?”他无力的询问,充满爱意的看着她,“你全力救我只因为你是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他希望不是,如果是的话他宁可立刻死去,也好过承受那椎心刺骨的疼痛。
唐秋缠闻言僵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响应他。告诉他吧。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催促她表露自己的感情,然而自尊却教她选择逃避。
“等你体力恢复了再告诉你。”
“真的?”她的回答令任意情喜出望外。等他体力恢复?那有什么问题!为了确定她的心意,就算要他明天出去砍柴,他都照去不误。
“不准骗人!”他像个小男孩般执起她的手和她打勾勾,教她又是一阵错愕。“我明天就好起来,到时候你就再也不能逃避……”短暂的对谈耗尽他的体力,他又再度沉沉睡去。
如同往常一样,圈着她的手仍然不肯放松,唐秋缠只得再度躺回他身边,和他一起沉入梦乡。
唐秋缠发现她的医学知识显然需要再加强。
她这辈子没见过体力恢复得这么快的人,不过才三天的时间,任意情就已经痊愈,并缠着她要答案。
“看着我的眼睛。”任意情抬起她的脸,并拉着她躺在他身上,夹紧她的双腿像往常般有力。“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感情?”他问得很平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你自己猜。”她模棱两可的语气让他急得捉住她的肩膀猛摇。
“敏儿!”他已经紧张得不知所措,她却还悠哉的戏弄他,真是气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