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嘲弄的一笑,直起身凝视岩洞外一片漆黑。静得几乎教人窒息的山谷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悲戚。
“我已经决定结束这场游戏,你一定觉得很高兴吧?”
唐秋缠沉默不语。
“仍是拒绝回答?!”任意情挫败的怒吼,气得朝另一边洞口飞奔而去,想藉瀑布的水流冲刷掉几近疯狂的失望。
他在期望什么?敏儿没跳起来抱着他说“谢谢”已经不错了。可是他宁愿她说谢谢,宁愿她恨他,让他知道至少自己曾在她心中驻留过,即使那全是恶劣的一面。但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用比冰还冷的眼神看着他,保持沉默。
在洞里的唐秋缠为自己的心痛感到不解,她清楚听出他话中的失望与痛苦,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也同样迷惑,同样失望。她自由了,不必再为被追逐烦心,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能沉默无语。
她……爱上了他!突如其来的情愫震撼了她的身体、她的心,教她无法立即反应。
她爱上了狩猎者,爱上他炽热的爱人方式,爱上他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是从他握着她的手走进他的梦想,还是在他忍受情欲煎熬,只听见她的呼唤声便毫不犹豫跳下山崖的时候?
他伤害她的过去,她却结束彼此的未来。
“敏儿。”
由背后传来的呼唤声和湿冷的拥抱紧紧扣住她的心。她该何去何从呢?她还能毫不留恋转身离去吗?
“给我时间。”她闭上眼睛忍受紊乱的思绪。“给我时间思索我的未来好吗?”她痛苦的声音紧揪住任意情同样痛苦的心。
这就够了。他知道要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有多么困难,至少她愿暂停脚步开始思索,至少她愿意因为他而思索。
有时候他十分鄙视自己的脆弱,在敏儿跌落山崖的剎那,他发誓再也不让她受到他的骚扰,他会给她最渴望的自由,却又在见到她安全时,忍不住想爱她、拥有她,种种的矛盾使他变成失心人。每当那时候,他便会希望她也能跟着他一起沉沦,而不是冷静的看他独自承受失望的哀伤。
但真见到她慌乱的表情,听见她不安的声音,并未使他获得预期中的快感,相反地,他却因为她的矛盾而忧伤。
愈来愈寒冷的天气使得任意情加快他探勘的脚步,他担心敏儿柔弱的身体会不堪寒风的侵袭而倒下。虽说她自己是名大夫,但可没人规定大夫就不会生病,尤其这里生长了许多罕见的药草,敏儿高兴的四处找药,若是一个不注意便会生病。
任意情摇头苦笑,没见过那么热爱医学的人,连在这种情形下,她还不忘寻找药草,跟他对航海的狂热相同。
在别人眼里他或许是一个纨裤子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寂寞。他希望有一天能带着敏儿乘着他设计的船,共游五湖四海。
但她老想一个人走。待在山谷的这段日子里,他们经由聊天谈及自己的梦想。每当敏儿谈到想去的地方时,眼睛总亮得像星光,彷佛她已经独自前往。在那一刻,他总有被遗弃的感觉,因为她的梦想并不包括他。
他明白他是过于奢求,因为不爱谈自己的敏儿肯诉说梦想,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但他想获得更多,他想更深入她的心灵,也许每一个深陷情网的人都会有和他相同的感受吧。
任意情摇摇头,甩开思绪,快速往前走去。这是一个他从未探勘过的地方,也许会有新发现也说不定。他拨开层层的草丛,小心翼翼的前进,然后,他终于看见一个出口,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没有片刻犹豫,他做好记号后立即循原路回去,在途中恰遇一阵大雨,他并未找地方躲雨,只想尽快赶回岩洞,告诉敏儿这个好消息。
任意情一回到岩洞,还来不及将湿衣服脱下,一个飞奔而来的人影便扑进他怀里。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唐秋缠气得猛捶他的胸膛,他则呆愣在那。
是他听错了吗?她竟然在担心他?
“说话呀。”她都快急死了,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奇怪的看着她,这真的是敏儿吗?她居然会捶着他问答案,向来保持沉默的人是她耶。
“任意情!”
这句狂吼使他回神,他大笑地吻住她,决定发现回家之路的事可以待会再说,目前他决定把握这段美妙时光。
一阵热吻之后,两个人的呼吸都很紊乱,但谁也不想打破这亲昵的气氛。
对任意情来说,他已经学会了等待。近四年的时间教会他太多事,那其中历经了狂喜与狂悲,如今敏儿已渐渐学会依赖他,甚至还会担心他。嗯,这真是个好现象。
“你去哪里了?”唐秋缠红着脸看他把湿衣服脱下时问道。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要这么久?”她才不信。
任意情突然玩心大起,顺便测试她的反应。“其实……其实我是遇见一名村姑,那村姑长得挺美的,所以我便和她聊了一会儿。”
村姑?不可能吧,这里是深山耶,但他又说得像真的一样。
“只是聊天吗?”她不是故意要说得这么酸,但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聊天”,她就一肚子气。
“或许还……”
“或许还怎么样?”唐秋缠凶巴巴的转身质问,却意外撞上一堵肉墙和任意情带笑的脸。
“骗你的。”他老实招供,乐于见到她生气的样子。“这里是深山,唯一的村姑就是你。”说完,他搂紧了她,这段日子他们每天相拥而眠,她早已习惯他的怀抱。
讨厌。她在心里嘀咕,但嘴巴就是骂不出来。那种感觉太亲密,她还在适应中。
“对了,你和意桐怎么会像仇人一样?”这是存在她心中已久的问题,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开口询问。
任意情闻言身体僵了一下,沉默了许久,就在唐秋缠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陡地开口。
“因为我太任性,而他太脆弱。”说完,他就想松开她,但她反而抱住他不放。
“说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教他备感讶异。由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真的想弄清楚他和意桐的嫌隙是如何产生。
任意情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重开记忆之门。开启它可以使敏儿更加了解他的过去,也许值得吧。
他叹口气拉她躺到干草堆中,决定将童年往事全告诉她。
“这要从我们小时候说起。当时意桐三岁,我则是五岁,虽然只相差两岁,但我们两人的体格却是天壤之别。”
唐秋缠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以前的意桐的确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记得每次他跌倒受伤或做错事,倒霉的一定是我,因为我看来就像干坏事的那个人,而他只需要张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所有人就会责怪我,而我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唐秋缠忍不住为任意桐辩解,才三岁大的孩子能懂得什么事。
“我知道。”任意情慢慢打开心结,发现意桐的脸渐渐变得不那么讨厌。“但当时我不了解,只是一直怨恨他为什么长成那副德行,而我却强壮得令人讨厌。”他自嘲道。
唐秋缠一点也不这么想,要不是过去四个月她忙着对抗自己的感觉,早就对他过人的体格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