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叹气?”他仰头朝屋内四周问道。
唉!又是一声,好熟悉的叹息,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听到了?“小婵?是你来了吗?我知道你终究还是会来的,我一直在等,一直等,等了十六年。
“小婵,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恨我是不是?小婵!”忽远忽近的女声,凄凉的叹息随风拂过他的脸颊:“自古多情空余恨--唉!”皋鹏流下泪来:“小婵,原谅我!我爱你,却害了你,是我的私心蒙蔽了我的心,原谅我!你在哪里?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小婵。”
透过窗子,一抹白色的身影由模糊而渐清晰,那是他迫寻一生的爱恋,宛若时光倒转。
她花容依旧,使他忆起与她一起成长的快乐时光,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小婵。”他丢下手中的酒杯欲追出去。
白影淡淡褪去,空气中仍残留着她的低喃:“求你--救救我女儿,求你--”
“小婵,别走!“他想抓住她,他的四周仍回荡着她的声音。
“请救救我女儿--皋大哥--”皋鹏像惊醒了一般冲入房内取了宝剑,脚步不太稳地往某个方向狂奔。
今晚整栋大宅院不像往常那般戒备森严,仿佛冥冥中已安排好,只有他们三人还清醒着。
“放开她!”他大叫:“她是小婵的女儿,不准伤她。”
管子进勒得更紧:“就因为她是我才要她死,我不能让她坏了我的事。”
小妍双臂无力地垂落着,耳内仍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谈话。
“我叫你放开她!我不能一错再错--放了她!放了她!”他拔剑指向管子进,这是小婵对他的请求,他一定非帮她做到不可。
“你疯了,你--啊!你……杀我……”他抛下差一点就断气的小妍,摸向自己的背部,血沽满他的手,他的眼睛张得好大,不信地瞪向皋鹏。
小妍因重获呼吸,所以不停地用力喘气,她没料到皋鹏会救她一命。
“我们早该死了!这是报应,报应,哈……”管子进两眼一翻,断气倒地;皋鹏抱着头大笑,那是一种得到解放后的笑声。
“小婵,你看见了吗?害死你的凶手已经死了--个了!小婵,你能原谅我吗?愿意带我一起走吗?”他凝视着某个地方,对着它讲话,小妍不禁猜想,他真的见到她娘的魂魄了吗?皋鹏露出满足的笑容:“谢谢你,小婵,这样我就安心了,但愿下辈子能再补偿这一生欠你的债。”
小妍见到他举剑朝向自己,她爬起来本能地要阻止他,但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母亲心里的思绪--她原谅他了,皋鹏也痛苦地活了十六年,所以,她真心原谅他了。
“等等--”长剑插入他体内,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在倒地之时,他仍带着微笑离开人世。
同一时间,宅院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杂沓的脚步声响起。
银鹰赶到小妍身旁,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小妍,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她根本无法回答他,伴着她跌落的身子,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昏昏沉沉地睡着,小妍着实大病一场。
众人百般思索,仍猜不透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只得等她清醒过来。
银鹰守在床边三天三夜,握着小妍的手呼唤她,他的声音不断地飘进她沉睡的内心。
走开!她不想醒来,但愿她能一直沉睡下去,这样她就可以不去做她最不愿意做的事,也不再有伤心痛苦。
“堡主,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请回房休息一下,夫人由我来看顾吧!”宇文骞不忍见他疲惫憔悴的神色。
他真的完全死心了,堡主和小妍之间的爱意任谁也看得出,除了退让、成全,才能让自己不再执迷不悟、不可自拔。
银鹰瞅着床上的人儿:“她为什么还不醒来?大夫也说她烧退丁,并无大碍。”
“可是,她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是不是大夫诊断有误?”
“夫人身子虚、需要多费些时日休养,方能恢复体力,堡主且勿操心,大概不用多久,夫人就会醒了。”
像印证他的话,小妍发出呻吟声,掩盖在被褥下的身子蠕动着:“娘……不想……杀他……”
“小妍,你醒来了吗?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要什么?”银鹰将耳朵附在她唇边,焦急地问道。
她努力了好久才睁开眸子,轻吐出他的名字:“鹰--别恨我--”感谢老天爷让她活了过来!他忘我地拥住她叫道:“醒了就好,你让我担心死了,以后不准再这样吓我,听到没有?再也不准了!”小妍靠着他的肩,他的多情只有增加她内心的交战。
或许就如算命的所言,银鹰注定在半年之内会有杀身之祸。
只是,她从汉想过,他将会死在她手上!“鹰,对不起。”
她拂开他额上的乱发道。
“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若要说有,就是让我担心得老了好几岁,你说该怎么补偿我?”宇文骞识趣地退出房内,屋内的两人早已四唇相接,浑然忘我地陶醉在情网当中。
“你一直在这里陪我?”她略为苍白的小脸因刚才的热吻而绯红,“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你是我的爱妻,不对你好,教我对谁好?傻瓜,问这种蠢问题,该罚!”他又吻住她,吻了又吻,弥补这三天来的担心。
小妍等他移开唇才问出心中想问的事:“鹰,皋将军和管夫子两人呢?”
“他们都死了,那晚发生了什么事?管夫子身上的伤是来自皋鹏的剑,他为何要杀他,然后自杀?”她在他的扶持下坐起身,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鹰,你印象中还记得卫青风这名字吗?”
“当然记得,他就是十六年前因叛国罪而被我父王下令满门抄斩的前斧关将军,他与此事有关?”
小妍抓住被褥的手一紧:“其实,卫青风将军是被陷害的,他根本没有叛国,全是皋鹏和管子进设下的阴谋,可怜卫氏一门惨遭横祸而命丧九泉。”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某个人口中得知的。于是,向管子进求证,他怕我泄漏秘密,所以欲杀我灭口。幸好皋将军良心发现救了我,但知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于是便举剑自刎,这就是当晚的情况。”
银鹰不仅气她以身涉险,更气她隐瞒他这么重大的事;他是她的夫婿,她相伴一生的伴侣,她怎可瞒他?“你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自己去冒险,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未来的丈夫?万一你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杀了,你要我怎么办?”小妍无言以对。
换作昔日的她,她大可撒撒娇,平息他的怒火,而现在的她,或许再也不知要如何面对他了。
“我知道你生气,如果你想解除婚约,我不反对,这样也许对我们比较好。”
“你休想!”银鹰气得想揍她一顿,好不容易盼到她醒来,结果她却一副事不关己地要跟他解除婚约,他到底哪里做错了?“我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你好好留在这里反省,我怕我再留下来,真的会出手打你。”
即使在盛怒中,他还是轻轻关上房门。
“娘,告诉我该怎么做。爱他?杀他?还是恨他?”她抚摸着短刃上的花纹,“是不是非要杀了她,你们才会安息?皋鹏和管子进都死了,只剩下银家的后代,他该为他父亲犯下的错负责吗?娘,我该怎么办?求您告诉我,”银鹰回到房中,遣退来服侍的小厮,闷坐在花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