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前往账房找罗平溪商量预支之事,岂料都还没开口,罗平溪便拿出一小箱的碎白银。
“这是马爷吩咐我给夫人备着的,为了方便夫人分配,都是碎银,共计一百两。”
她惊讶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他……他要你给我的?”
她真没想到马镇方连这个都设想周到,那看着淡漠冷酷的人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她得承认,她被打动了,不是钱的问题,是……那份心意。
虽说他心里有伤,导致心理有些不正常,但他终究还是有着良善跟温暖。
第一天上工,黄三嫂等人就完成了五个书袋,不只进度快,作工也很精细。虽说了三天领一次工酬,但因为是第一天,赵宇庆想着给大家一个实质的鼓励跟奖赏,于是便将五个书袋的工酬跟茶水费都发了。
大伙儿拿了报酬,脸上尽是欢喜感激的笑意。
稍晚,赵宇庆听海丰说马镇方回府了,没等他进屋里来,她便等在院子门口“恭候”。
“你在这儿做什么?”马镇方看来有点倦容,但眼神还是凌厉。
“等你。”她说。
瞧着她那直率的眼睛,他勾唇一笑,“有好果子吃?”
“算是吧!”说着,她捱到他面前,眼底满是感激,“谢谢你先给我应急的碎银。”
他不以为意,淡淡地道:“要是堂堂马夫人发不出工酬,丢的可是我马镇方的脸。”说着,他迈出步子往屋里走。
赵宇庆捱着他身后跟了进去,亲自给他倒了茶水,还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她殷勤热忱的态度让他有点……冷不了,于是他下意识地努力板着脸。
“这个。”赵宇庆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荷包,是她之前就帮他做好的,只是一直没拿给他。
“什么?”他睇了那荷包一眼。那是她设计的款式,他见过,但这用色及配布很是特别。
“是我特地给你缝的。”她说。
他怔愣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接下那荷包,放在掌心上把玩着。
此时,她站在他身侧,献殷勤又讨好地搥搥他的肩,“谢谢你帮我,我也回报不了什么,就给你做个荷包,你别嫌弃就是了。”
马镇方两眼木然地看着手上那只荷包,心脏随着她一下下的轻搥而狂震。
该死,那扰人的光又溜进来了,我要把你的光灭了!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一把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扯进自己怀里。她毫无防备,一下失去重心便面朝他坐在他腿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欺近,犹如黑影般遮蔽了她的视线。
她以为他要吻她,可他却脸一撇,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他蹭着摩挲着她,让她惊羞得心跳加速,喔不,这是在撒娇?她快不能呼吸了!
“不……”她想起来,可却一点力都使不上。
他像头捕获猎物的狼,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饥饿,但不是啊,他不是都在外面吃饱了?
他炽热的唇辗压着她敏感又脆弱的肌肤,微微冒出头的胡碴刮着她、刺激着她,很扎人……但她怎么会有种麻痒的舒服感觉呢?
“够了……”她本能地推了他的肩膀。
他抬起那凌厉又带着侵略感的幽深黑眸,定定看着她。
她闪闪发亮,耀眼得让他心里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要熄了她的火,灭了她的光,不管用什么方法。
“你是我的。”他沉声宣告。
“唔……”她的推拒并不是厌恶他,而是她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要他。
这太奇怪了!她从来不是一个无爱也能生欲的人,要对一个人有爱有欲也从来不是三两天就能成的事情。
他们成亲不到一个月,为何她对他会有这种想望?她对他有爱吗?
可不管她对他有爱无爱,他都不是因为爱而想接近她,甚至他想毁了她,想毁了一个人,决计不会是因为爱。
不知怎地,她难过起来。
看见她眼底那抹忧伤,他心头一震,“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目光沉下,心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
她幽幽望着他,“你会爱我吗?”
闻言,他陡地一震,像是被雷劈着了般。“什么……”
“虽然是买卖,但我……我还是希望有爱。”她神情恳切,“你会爱我吗?”
爱她?她是赵毓秀的女儿,是仇人的女儿,是他报复的武器之一……他怎么会爱她?怎么能爱她?
“你忘了吗?”他声线低沉幽缓,“你是我买的一只花瓶,昂贵的花瓶,是为了摔得粉碎而买来的、独一无二的花瓶。”
他的话像是一把尖刀般刺进她的心。
他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也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跟价值,之前他这么说的时候,她感到不安惶惑,而这次……她居然觉得心痛?
如果他只是想毁了她,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要处处护着她、帮着她?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那你讨厌我吗?”她不信,她不信他会如此腹黑的玩弄她的感情。
他眉心一拧,“什么……”
“你口口声声要毁了我,可是又处处维护着我,就算现在不爱我,至少也不讨厌吧?”她一脸认真慎重地询问。
“不久之前,你还是谢家二公子的未婚妻呢。”他冷冷吸了一口气,眼神淡漠,“你就爱我吗?”
“我可能会爱上你。”她不加思索,“或是可能已经爱上你。”
她如此率真直接的答覆让他顿时无言,甚至是手足无措。
为何当她说出“我可能已经爱上你”这样的话时,他会恐惧到全身发冷颤抖。
为了不让她发现他的惊慌失措,他一把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欲夺门而出。
“慢着!”赵宇庆大声地叫住他。
他在门前停下,神情冷漠地回头看她。
她抓起桌上的荷包,快步走向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起他的手,一把往他手心里塞,“你的,拿去。”
“我不……”
“反正是做给你的!”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打断了他,“你拿去后要怎么处置我不管!”
迎上她那坚决又倔强的眸光,他胸腔里的空气像是快泄光了一样,很是难受。
背过身,他迈出大步,逃也似的离开。
没错,他是逃走的。不管他是因为什么阴影或伤害而变成一只想伤人的怪兽,不管他说话再冷酷难听,赵宇庆都知道他是有人性的、心里是有温度、是良善的。
否则他不会帮她,当他把她的手从火堆里拉出来、当他帮她敷药时,她都感觉得到他对她的顾怜及不舍,那不是假的。
他心里有魔,但她愿意也会尽己所能赶跑那箝制着他感情的心魔。
她接受了赵宇庆的命运、接受了赵宇庆的人生,而他是赵宇庆的命运跟人生。
是的,她要把悲剧演成喜剧,她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她要点石成金,她要……化暗为明!
第五章 落海事故见真心(1)
接下来的几天,马镇方都没有回府。
赵宇庆虽然在意着他,但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黄三嫂等人组成的工班效率极高,每天都能维持一定数量的成品。
而同时间,她在包记商行及其他几家杂货铺寄卖的荷包、印监袋跟票袋都顺利卖掉了。
她前去包记补货时,顺道又呈上这两天刚做好的两只化妆袋,她将它命名为“丽妍包”,可以置放胭脂水粉等物,携带方便。
那丽妍包才刚摆上去,便有一位眼尖的姑娘瞧上,一口气说要把两个都买下。
赵宇庆央她先买一个,另一个先放在铺子上让店家替她接单,她回头便立刻着手替她再缝制一个,两日后送来。那姑娘也不罗唆,一口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