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目光一凝,视线炽热地停在她的脸上。
迎上他直接得让人忍不住颤抖的目光,她嗫嚅地道:“我……哪里有趣了?”
“都有趣。”他唇角一勾,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端起她的脸,“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女人,原以为只是买了个精致的瓷娃娃,没想到竟这般有意思。”
这话是为了将她捏在手里,但也不假。看着她两颊臊红,眼神迷蒙又含羞,他知道他能拿捏她,他讨厌不确定的事物,包括人。
他懂人,也懂女人,他知道如何得到一个女人,不管是她的身,还是她的心。
只要他要,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此刻,他想将她抓在手中,不管原因为何。
他慢慢欺近她,近到可以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他的指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在颤抖。
赵宇庆想发出声音,可是喉咙却干涩且灼热。
她想……他是想吻她吧?成亲至今,别说是圆房,他们连亲吻都不曾呢!
感觉到他可能要吻她,她竟紧张到脚趾都快要抽筋,即便她上辈子交过男友,都不曾有现在的感觉。
“你……”他的脸几乎贴在她面前,她身上的气息香甜得教他几乎想就这么吻上她。
可他心里有个黑影唰地一声飞了出来,瞬间笼罩住他,遮蔽了他眼前的那道光。
“早点歇着吧。”他声线低沉,松开手站起身拉开距离。
她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他已经站起并旋身往外走去。
他刚才……不是要吻她吗?
天啊,她还一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样子,糗毙了!
“对了。”他走到门口,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瞥着她,“下次再见着谢家二公子,让他离你远一点。”
她先是一愣,然后恍然,“你……海丰果然是你派来的细作!”
“我看管着自己的财产可是再正当不过了。”语罢,他旋风般地走了出去。
***
第四章 我可能会爱上你(2)
浣石巷,黄家。
这是间老旧的破木屋,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看得出来住在这儿的人生活并不轻松。
她听丁嬷嬷说黄三嫂年近四十,是个寡妇,丈夫本是船员,十年前便死在海上,连尸体都没找到。
她上有年老体弱的婆母,底下有四个女儿,大女儿跟二女儿都已嫁人,但平日都会回来这儿做浆洗缝补的工作贴补家用。十五岁的三女儿跟十三岁的小女儿也常到码头去向码头工人或靠岸的船员兜售自家做的吃食,若幸运,有时还能顺道接些缝补的活儿回来。
虽说才四十,可艰辛的生活早已将她摧折得犹如五、六十岁的老妇。她头发斑白、脸色枯黄、双颊凹陷,身形已经微驼,令人不忍。
听赵宇庆表明身分后,黄三嫂十分惊讶,态度卑微,“真是失敬,原来夫人是……是我表姊家的主母?”
“我突然来访,才要请黄三嫂见谅。”
黄三嫂疑惑询问,“不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她神情诚恳,说话客气,“听丁嬷嬷说黄三嫂你有一手好手艺,手底下也有几个可用的绣娘。”
黄三嫂眉头一皱,“表姊许是太久没跟我联络,不知道我这儿的事情。”
“此话怎讲?”
“先夫过世后,我为了养家活口,确实有个小工班,底下有几个手艺不差的绣娘,不过前两年南方大旱欠收,托绣的客人锐减,工班早已散了。”黄三嫂说着,叹了一口气,环顾着这破落的院子,“夫人瞧瞧,如今就连浆洗的活儿都没有,我两个未嫁的闺女还得到码头去揽客叫卖……”
此时,屋里传来黄三嫂的婆母号哭叫骂着,“媳妇,你……你死哪儿去了?想饿死老婆子我吗?我命苦啊……儿啊,你怎么放下老母亲就走了?儿啊……”
听着屋里传来的声音,黄三嫂一脸平静,已经觑不见一丝的愤怒或是沮丧,反倒赵宇庆听了有几分的尴尬。
“黄三嫂,你是不是得先进去瞧瞧?”她试探地问。
“我婆母只要醒着就是这样,没事的。”黄三嫂一叹,苦笑着,“她一直怨我没能给他们家生下儿子,到现在还……”话未竟,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头,凄然一笑。
看着黄三嫂,赵宇庆只觉得心情很是沉重。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呢?三十岁没了丈夫,含辛茹苦养大四个女儿,尽心照顾生病的婆母,可婆母却因为她没生下儿子便怨恨诅咒她,这些封建时代的女人实在太可怜了。
“夫人,很抱歉,让你白来一趟。”黄三嫂歉然道。
赵宇庆目光一凝,心里有了定见,“不,我没白来,而且还来对了。”
黄三嫂木木地看着她,脸上满是疑问。“夫人?”
“我需要一个女工班,凡是有一手绣补缝缀好手艺的,不问年龄。”她深深一笑,坚定地说:“黄三嫂,找齐你以前的人手,明日到马府来找我。”
翌日一早,黄三嫂带着十来个人手到马府侧门求见,其中有三个是她女儿。
她心情忐忑,不知道赵宇庆要她找齐人手来做什么,但心想她是马府的夫人,断不可能没事跑到浣石巷那种破旧脏乱的地方寻她开心,于是赵宇庆前脚一走,她便探完东家访西家地找回之前的绣工班子。
大伙儿这两年都过得不好,一听到有活儿可做,而且聘工的人还是刺桐巨贾马镇方刚迎娶进门的新夫人,个个都是一口就答应了。
来到马府,前去与她们接洽的是丁嬷嬷,她是黄三嫂的表姊,虽说许久不见,但还是亲着。
丁嬷嬷有个孙女名叫萃儿,年方十岁,前年她儿子病故后,丁嬷嬷便将她带在身边,算起来要喊黄三嫂一声表姨母,叫黄三嫂的女儿一声表姊的。
稍稍介绍了一番,在府里也没什么玩伴的萃儿便跟三表姊秋英攀谈起来,两个丫头片子倒挺合拍。
她们十几个人被丁嬷嬷带往织房,赵宇庆已经在那儿候着她们。
赵宇庆先请她们缝制一张帕子,再于帕角绣朵花,以确定她们的针脚够漂亮、绣功够精细。
一一检查审核过后,只有三个人是不合她标准的,其中一个便是黄三嫂十三岁的小女儿,其他两个都是有点年纪、眼力不好的妇人。
赵宇庆也没辞退她们,不能缝绣,剪布总是行的,尽管酬劳没有别人多,但对家里的生计也是不无小补。
赵宇庆依照物件的大小及难易订出工酬,因为是论件计酬,所以她们也可以各自寻找上手或下手做为搭档,以提高工作效率。
每日辰时报到,由小厮引往织房,午时放饭,马府厨房负责供餐,掌灯时分再由马府小厮送离马府,酬劳每三日领一次,按日给付三文钱做为茶水补助。
听到赵宇庆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黄三嫂等人差点没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道谢。
就这样,赵宇庆的工班子成立了,而且即刻便开工赶制牧学学塾跟岭南书院总共一百只的书袋。
为了生计,也为了彷佛一阵解旱的及时雨般,提供她们工作机会,让她们能养家活口、贴补家用的赵宇庆,黄三嫂等人一坐下来便卯足了劲地赶工。
然而赵宇庆虽是马镇方的夫人,可还不是能当家做主的马府主母,马府上下所有的吃穿用度都由马镇方信任的账房先生罗平溪支配。
罗平溪每半个月便给赵宇庆送来月银,遇缺再补。她出嫁时父亲病着,大哥也没给她什么现银当嫁妆,她带走的全是过往父亲给她添的头面。这些珠环钗簪都是父亲给的,她舍不得变卖,手边的钱虽够应付十几个人的工酬,但总得有些预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