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来,朱哲玄来到知庾县初,最常遛达的就是城东及城北,城西还真没逛过,因而一听明天她要去济世堂坐堂,他便想跟着去,毕竟这些日子的偏乡行,那些穷苦人家对他说了不少济世堂的事。
济世堂本来是一间中药堂,后来郭蓉过来当坐堂大夫,再一年又有其他大夫加入。
因为郭蓉并不满足当一个坐堂大夫,她更乐于前往一些小村落去治疗因交通、金钱而无法看病的贫民,所以大多数时间她并不在济世堂。
尽管如此,病患们对她还是十分爱戴,这位县令夫人毫无架子,医术又好,遇到贫困人家连药材都不用钱,简直就是百姓们眼中的活菩萨。
再说到薛吟曦,那就是个面冷心善的美人,不过她在济世堂坐堂的时更短,一来要管中馈,二来她比郭蓉更热衷上山采药,还有药田要顾,一些偏乡病患也是郭蓉看了大半后给她接手照顾,说是要让她累积经验。
这些病患有男有女,郭蓉已婚,个性又直率,男子给她看病并没有太多抵触,但换成花容月貌的姑娘就不一样了,薛吟曦不害羞,男病患却会不自在。
但习惯成自然,时日一久,小姑娘脸上的认真与专注让男病患也严肃对待,不敢轻慢,再也没有什么羞赧腼腆之态。
难怪,她都把他后背看光光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朱哲玄心想。
但一想到她要替某个男子把脉,哪儿不舒服摸哪边,他这一颗心就不舒坦……
这一日,天朗气清,城西街道上一如过往熙来攘往。
济世堂内,空气中飘着淡淡药香,大堂内几名药童在各种药材抽屉前忙碌,按药方拿药包药,一个掌柜收钱,另外还有两名负责看诊的大夫,一个是白发苍苍的伍大夫,一个是美丽年轻的薛大夫。
但在两名大夫的看诊桌椅中央,多了一张茶几,桌上有茶点及茶水。
就在半个时辰前,朱哲玄撩袍坐下,悠哉的边喝茶边吃点心,对众人好奇看过来的目光毫不在意,只定定望着替人把脉看诊的薛吟曦,待她的病人看完,下一个上前的只要是男病患,他就叫人往伍大夫那边去。
稍早朱哲玄一现身,济世堂前前后后就进来不少人,搞得整间医馆闹哄哄的,最后还是朱哲玄发了火,一些闲杂人等瞬间吓得快快走人。
「小姐,朱世子又哪里不对劲了?您难得开口让他四处逛逛,他却要来这里。」彼时半夏一脸好奇,刻意大声问道。
「习惯成自然,表妹在哪,本世子就在哪。」朱哲玄答得也大声。
「跟屁虫。」半夏咕哝。
「表妹是我的金主,我替她干活才有饭吃,我得护着她的安全,你有意见?」朱哲玄挑眉。
半夏撇撇嘴,不敢再与他斗嘴。
就此,医馆大堂也比寻常安静几分,大夫伙计各自忙碌,压低嗓门说话,偶而将目光落在朱哲玄身上,又赶忙移开。
但薛吟曦可没打算真让他帮自己选择病患,一两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能顺他的意,让给伍大夫看,但真要来瞧病的男患者,她便交代茯苓几句,让茯苓将患者请到她的桌前。
若是朱哲玄要拦,薛吟曦话也说得直接,「我才是大夫,表哥适可而止就好,再过就请离开。」
一次两次之后,朱哲玄也是聪明人,知道只要薛吟曦没异议,他就可以霸道指定大夫,她有异议他就只能退一步。
此时,朱哲玄就看着她在处理一名男患者,半夏还在一旁帮她打扇。
盛夏时分,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股热气,偌大的医馆窗户大开,门也大开,但没放半盆冰,还是闷热的让人汗流浃背,薛吟曦也不例外,她额上有汗珠,双颊微红,像上了妆般分外吸引人。
朱哲玄见她俯身帮那名脚踝受伤的男子看伤,又是执软布蘸盐水消毒伤口又是细心包紮,而那个男病患脸色微红的看着她……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受伤好来看她吧?
想到这里,朱哲玄心中不爽,心情也阴沉几分,正要起身把人架到伍大夫那边,薛吟曦已经写好药方子,该名病患依依不舍的去取药付费。
朱哲玄正要点下一个病患,就看到排在队伍第一个的蓝袍少年一个箭步奔到她桌前坐下,主动把手放到把脉的枕上,声若洪钟,「薛大夫,我胸疼心跳快,你是把把脉还是帮我摸摸胸口检査?我可是严家下一代的顶梁柱,这胸疼不能等闲视之。」
朱哲玄皱起眉头,哪里来的熊孩子,他这么大个人坐这里,连看都没看一眼,仅目不转睛的看着薛吟曦,大大的不爽!
他绷着一张俊颜朝另一名伙计勾勾手,问了那熊孩子是谁。
「喔,他啊,他是邻城暴发户严家的大少爷,三不五时就过来要让薛大夫看病,甚至还出重金要她出诊,都被薛大夫拒绝,没办法,只得一次次过来排队看病见佳人了。」
朱哲玄点点头,起身朝薛吟曦走去,正好听到她下起逐客令。
「严大少爷一看就很健康,请出去。」
严春山委屈啊,他一向威风八面,但在这里总有一种被薛吟曦嫌弃的感觉,「我来这里看病,对济世堂而言可是蓬华生辉的幸事,你就这么不喜?」
他是真的喜欢她,偏偏她软硬不吃,他要如何抱得美人归?
此时,朱哲玄走到他身边,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冷声道:「出去。」
严春山眼中只有佳人,丝毫不理会朱哲玄,仍执拗的说着,「你帮我把把脉,看看我的气色,对了,还有舌头是不是不好?要不要扎上几针?」
话语一歇,他主动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的胸膛。
这脱衣速度是在家练过几百回合了?朱哲玄来不及反应就已让外男在薛吟曦面前坦胸露背,他气啊,正要提起这熊孩子的衣领把人丢出去,就见薛吟曦朝他摇头。
他眉头一皱,这是认真要治的意思。
薛吟曦柳眉也适时一拢,「严大少爷的身体的确不太好,是该扎上几针,请进内室做准备。」她向茯苓看一眼。
茯苓请笑咪咪的严春山跟着她到后方的一间小房间躺下,不一会儿,薛吟曦走进来,她先净手,接着倾身,玉手捏着银针对严春山胸前的几个穴位扎针,动作快狠准。
朱哲玄就站在门口,虽然刚刚薛吟曦跟他解释过,严春山人不坏,只是执拗了点,若不扎几针应付他不会走,倒不如速战速决,可是见她的手指离熊孩子那么近,那熊孩子还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还是觉得吸入的空气都是酸的,心也咕噜咕噜的朝外直冒酸水。
严春山本来还呵呵傻笑,但渐渐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被针扎的地方麻麻的疼了起来。
薛吟曦额上也冒出细细汗珠,一旁的茯苓正要拿帕子,眼前一晃,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伸出来,她一愣,就见朱哲玄已拿着丝帕替主子擦拭汗珠,直接抢了她的活儿。
薛吟曦屏气凝神的扎针,并未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直到完成手边工作才抬头,见朱哲玄手上拿着丝帕,还没反应过来,他陡地牵住她的手走出小房间到看诊的伍大夫面前。
「房里那个病患交给你,本世子浑身不舒服,将薛大夫带走了。」
「你谁啊,为什么带走——」严春山见佳人跑了,连针也没拔就急着走出来,话说一半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