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铜臭味的人也不少。」薛吟曦提出异议。
「你——」他瞪着她,不慰人不行吗?
「世子爷的条件真的很好,但不能否认的是,您若是清高沉稳内敛也就罢了,偏偏挥金如土、风流花心,妥妥一个拈花惹草的浪子,正经人家的姑娘就不喜欢您了。」坐在边边的半夏很主动的提出自己的见解。
「主子说话,一个丫鬟插什么嘴。」朱哲玄恼羞成怒,谁让她这话一针见血,京城里只要稍负盛名的大家闺秀的确是能离他有多远就离多远。
「世子爷好现实啊,需不需要奴婢就是两张嘴脸。」半夏不屑的抬起下颚,「再说,我可是小姐肚里的蛔虫,我敢跟世子爷保证,我说的话就是我家小姐要说的。」
朱哲玄皱眉,看向表情仍不见太多变化的薛吟曦,「她说的是真的?」
「是。」她一脸认真。
他俊脸一垮,半夏乐不可支的捧腹大笑,茯苓则咬唇憋笑。
经过这一次,朱哲玄对走访一些穷乡僻壤起了兴趣,正巧前一批药丸已做好,准备送去那些偏远村落,他便主动当起跟班。
朱哲玄不得不承认,薛吟曦真的很有心,她怕那些穷人家不识字,因此在瓶身上画了图,像是画了烧开的茶壶,意谓着「烫」,是退烧用药,画一个人脚上流血,那是止血散,画个小儿流鼻涕就是风寒用药。
「这些药效皆温和,能缓和病情,但若是严重,还是要看大夫的。」
一连三天,朱哲玄都陪着薛吟曦到近郊村庄送药,而她总会一再重复这句话。
这些小村庄的老百姓过得都不是很好,此时他们来到的这座位于半山腰的独立老屋更是残破,看起来岌岌可危,墙面东补一块西补一块,屋内只有一桌二椅,以旧帘子隔开内外间,这里住了一个虚弱老汉,听薛吟曦说已经卧床半年多了。
「这些药材熬了喝,里面添了野参片,让何老爹补补身子。」薛吟曦将另外准备的药包放在桌上。
老妇人有些手足无措,「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没有钱——」
「没事,都是山上挖出来的野蔘,我也没花钱买。」
老妇人一谢再谢,眼泛泪光。
朱哲玄发现薛吟曦人虽然冷冷的,但处事八面玲珑,面对长辈时她脸色也会柔和些,对稚儿虽不到和蔼可亲的地步,但也看不到一丝疏离,孩子们也都跟二丫一样,都用崇拜欢喜的眼神看她。
这几日走下来,他们一行人收到很多礼物,那些纯朴的老百姓又是送自家种的蔬菜瓜果,又是拿自家产的鸡蛋或是自家做的包子。
「表妹跟本世子一样很受欢迎。」送完最后几瓶药丸,朱哲玄这么说。
她淡淡一笑,没说话。
「那当然,那些受到帮助的百姓都很感念,不像某人,给他看个病还得卖笑。」半夏朝他做了一个大鬼脸。
他尴尬的摸摸鼻子,「小眼睛小鼻子,你家小姐绝不会像你这般记恨。」说完转向连在马车里都在看帐本的薛吟曦,「你不休息一下?不累吗?」
薛吟曦一愣,茯苓跟半夏也错愕的看着他。
他咳了咳,「都看着我做什么?」
「天啊,世子爷在关心我家小姐?天要下红雨还是铁树要开花了?」半夏问得好认真,还刷地一把拉开车窗帘子,抬头看天,「没下红雨啊。」
茯苓抿唇偷笑,薛吟曦微微蹙眉。
朱哲玄恶狠狠的瞪半夏一眼,然后煞有其事的打了个呵欠,闭眼假寐,却在心里骂起自己。
多嘴什么,怎么能脱口说出关心的话?他是累傻了不成?
一行人回到县衙,两个丫鬟将收获的瓜果等物送往厨房,之后回到兰阳院。
第四章 外头流言不确实(1)
丁佑、宋安最近被安排的活儿是负责照养兰阳院后院的小药田。
自从入夏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药草怕旱,枯得快,时不时就得浇水来保持泥土湿润。
两名小厮从有印象以来都在侯府侍候主子,还真没种过田,在大太阳底下流汗的感觉挺好的,只要见药苗长高或是多长一片嫩叶,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因此倒没什么想跟着主子往外跑的心思。
不过,看到半夏跟茯苓出现,两人眼睛瞬间亮晶晶,扔了水桶就往她们身边凑,还不忘要她们看看他们照顾的药田有多好。
「咗,春天都过了,现在才发春。」朱哲玄抚额看着两个笑得眼儿弯弯的小厮,不忍卒睹,转头走进大堂。
薛吟曦仍一如以往坐在大圆窗的软榻上理事,见他往茶几另一头坐下,没说什么,一如前几日那般,拿起一本册子记录今日送药的人家,送的什么药,又收回什么药。
那些老百姓生性节俭,就算是免费的药,不到很不舒服也舍不得服用。
但药丸保存不易,一段时日不能用就得收回作废,免得药效打折扣不说,反而亏了身子。
朱哲玄这几日都跟着她,自然也知道她在记录这些,他先为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茶水,才道:「表妹一个县令千金,有必要花费这种心思拉拢人心吗?或者是为了舅舅,让他回京述职后职位能升上一升?」
她抬头看他,「我只想替爹娘累积善缘,如果没有他们,我现在也不知在哪里,也许早就死了。」
他搁下茶杯看着她,想到她的个性,若是那年被拐子卖到烟花之地,真有可能会一死了之吧……
这么想着,他心口微微痛了起来,朱哲玄赶忙又拿茶碗喝了一口,将那诡异的感觉抛诸脑后,脱口就问:「你没想过去找你的亲人——抱歉,我忘了你失忆。」
「无妨,能活着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其他的我不强求,何况我现在还可以帮助那么多人,施比受更有福,我很感恩自己是施予的那个人。」她说。
他哑口无言,能活着就很幸福?那世上的人哪个不幸福?
「至于爹,想必他也不会想当什么大官,其实上一次回京述职,皇上就想将他调回京城,是爹拒绝了。」见他一脸困惑,薛吟曦摇摇头,「你显然不知道爹在京城有个很响亮的称号吧?」
朱哲玄摇摇头,他因为父亲的关系,与外祖家也没多熟悉,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只认识京官,让他更讨厌听什么官场或朝堂的事。
「爹深受皇上喜爱,能免令进宫与皇上话家常,被称为谁都惹不起的七品官。」身为薛弘典的养女,她与有荣焉,也为养父感到骄傲。
京城里的新鲜事多,朱哲玄关注的永远不会是朝堂这一块,但要问他吃喝玩乐上哪里,他可以如数家珍一一比较。
「看来表哥真的不知道。」薛吟曦挺失望的。
也对,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裤怎会关注这些,可心底深处她却不希望他只是个草包废材,至少他此时身处的知庾县是如何在养父的治理下逐渐繁荣,他应该要略知一二。
于是,朱哲玄从薛吟曦的口中得知,知庾县与舅舅曾经上任的其他穷县城一样,贫富不均,富有者多住在城北,那里的宅第都是富丽堂皇,城南及城东则住着小康到稍微穷困的老百姓,可能有几家铺子、几亩良田,至于城西就是穷得响叮当的老百姓,一整片都是斑驳的老屋子。
舅舅到任后施行一连串良政,将贫富差距拉近了些,而除了城北及城东林立的商铺外,新兴的城西也建了好多新宅,而舅母郭蓉坐堂的医馆济世堂就位于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