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坚强,她也很想忍住泪意,却只能死死咬着唇,就怕自己哭出声来。萧元烨伸出手摸了摸洛婧雪的头,给了她一个微笑,「等我回来。」
洛婧雪摇着头,手还是不舍得放,萧元烨终究还是拨开了她的手,毅然决然的转身,随着官差而去。
等到他再也不见人影,洛婧雪身子晃了晃,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呕血昏倒。
*
那个所谓中立的左毕成出现在府衙大牢时,正盘腿靠墙坐着闭目养神的萧元烨只是睁眼看了他一下,就又阖上了眼,没再搭理。
「许蒿贤让你来谈什么条件?」
「你何时知道我是许相一派的人?」
「要说知道,当然是你不经对质就定了我的罪的时候。」
「这话指的是确定吧,那你何时开始怀疑的?」
萧元烨终于睁开了眼,直视着左毕成,「在皇上定了你前来秦西,许蒿贤竟没有任何因应措施的时候。」
「皇上定的人,许相如何改变?」
「他虽然改变不了人选,但会进言这是大案件,只派一位御史不够,然后请皇上再派一至两人互相牵制。」
「既然你早就怀疑我,为什么没有防范之法?」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防范?」
「你如今身在牢狱之中不是吗?」左毕成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模样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狡诈。
他是许蒿贤埋在御史台里的暗桩,就是留着用在这样的时刻。
「我不是许蒿贤,他有罪证需要隐瞒,自然要做很多其他的事来掩饰他的罪行、我坦坦荡荡,只需把事实交出来即可,所以我做的准备就是把帐册给整理好,等着你来査阅。」
「我可没有看见帐册。」
「我的帐册发生什么事,你会不清楚?」
「世子,你可别含血喷人,帐册发生了什么事与我无关。」
萧元烨冷哼一声,又阖眼靠回墙上,「当然与你无关,你做到这个位置还要自己出手去烧帐册,那岂不大材小用了。」
「可惜,你没有证据。」
「我是没有,但你的证据就能站得住脚?」
「为什么不行?那些证人说的都是实话,的确有人找他们卖官,他们也的确付了贿款,但却没有得到满意的官职。」
萧元烨倏地睁开眼,他终于想通为什么有人敢诬告他,「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卖官之人用的是我的名义,而他们被授予不满意的官职是许蒿贤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他们反咬我一口。」
「不愧是永业侯世子,这么快就想通了。」
「许蒿贤这计居然铺陈了这么久?」
「永业侯病逝后,你丁忧返乡,许相便决定把你永远掐灭在秦西。」
「既有这样的罪证,早些下手就好,何须刻意安排暗杀,白白让我意识到有人想对我不利?」
左毕成嘴角上扬,「许相这安排是长远的计划,他知道一点点的风声无法让皇上失去对你的信任,所以准备了一连串的黑料,一步步的施放,一开始百姓会相信你,第二波黑料释出后,便会有部分的百姓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是品性不端,才会有那么多不利于你的传言,长此以往下去,你的名声就会彻底被弄污,到时把最关键的卖官案送到皇上面前,你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萧元烨大笑,像是听了多好笑的笑话一样,「为了入罪于我,许蒿贤费心了。」
「可是一次交易时,一群身穿夜行装的蒙面人突然介入,让许相怀疑你并非安分待在秦西。」
「所以他加快散布谣言,并派人暗杀我,如果暗杀成了,再把我卖官的谣言传出,到时死无对证,皇上会相信我真犯了事,对暗杀的事就不会太过重视,许蒿贤只要选对了人来查案,我的冤情便永无昭雪之日了。」
「确实如此。」
「但如今我没死,我还有一张嘴可以说话,你以为我不会抗辩?你难道是想着把我押回京城受审,然后半路让我发生什么「意外』,永远灭了我的口?」
「世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既是如此,你来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是即便我死也没办法解决的,得许蒿贤让你来找我谈条件?」
「蒋建桓。」
「蒋建桓?他不是许蒿贤的心腹吗?」
「世子连他的事也知道?」
「我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
「那么……蒋建桓的失踪,与世子脱不了干系吧!」
萧元烨愣了下,「萧建桓失踪了?」
左毕成边观察着他的神情,边问道:「世子,别装傻了,许相早就知道是你抓走了蒋建桓。」
「许蒿贤就这等智慧?」萧元烨冷哼。
「你……」
「左毕成,你以为我会傻到打草惊蛇吗?我若抓了蒋建桓,他以及许蒿贤的罪证此刻早已经在皇上手上了,还会等你把我抓进大牢?」
「你自然不傻,蒋建桓并不是无故失踪,他的一名侍仆曾回蒋府,告知他在外地的生意出了意外要立刻前去处理,蒋府的人不疑有他。」
左毕成不得不佩服萧元烨的智计,许相与蒋建桓定有固定的日子呈报消息,上一回呈报的日子才刚过,要不是许相临时定下此计派了他来,也不会发现蒋建桓已消失数日。
「世子这计铺排得好,若不是我来了,怕是许相知道蒋建桓失踪都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萧元烨挑眉,「人就算是我抓的好了,我抓了人不往京里送,还故弄玄虚做什么?」
「抓了人,你就有了人证物证,我想你本来的确是打算往京里送的,只是正好出了这事,你来不及,再者你也不希望这事传开,因为你还等着收另一条线,可不能现在打草惊蛇了。」
闻言,一直十分悠闲的萧元烨脸色终是沉重了起来,「什么叫另一条线?」
左毕成一时傻住了,萧元烨这反应,怎么好像真的不知道蒋建桓除了蒋府的总管还有另一名帐房?
「世子,你的演技不错,但你真以为我会相信?」
萧元烨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思考,而后突然大笑起来。
左毕成皱起眉头,不明白萧元烨在玩什么把戏。
「左毕成,你最好快回去告诉许蒿贤,他被蒋建桓背叛了。」
「不可能!」
「我告诉你吧,我的确已经掌握了许蒿贤足够的罪证,可是我必须抓人拿赃,于是我让暗卫跟踪蒋建桓,得知他有急事出城的消息,还运了好几马车的箱子要走,我怀疑马车里装的都是要呈给许蒿贤的贿款,所以我派人暗中跟随,要在他交付贿款给许蒿贤派来接应的人时抓个现行。但到了半路便被蒋建桓的人发现,经过一阵厮杀,终究还是让蒋建桓逃了,我原本以为错过了机会,现在想来……许蒿贤怕是被蒋建桓黑吃黑了。」萧元烨眼中的幸灾乐祸完全不掩饰。
「蒋建桓可是一个人带着护卫走的,世子要我相信他抛弃老母亲、妻子妾室及儿女,一个人跑了?」
「你又怎知蒋建桓没做打算?毕竟如你自己所讲,按常理来说,许蒿贤得要一个月后才会发现蒋建桓失踪了。」
左毕成冷笑,「世子,请继续,我看你还能编出多可笑的故事。」
萧元烨耸了耸肩,「左毕成,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我的故事合理,还是你的猜测准确,不过我希望你别琢磨太久,你拖得越久,蒋建桓就跑得越远,下一回逃走的可能就是蒋建桓的帐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