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为什么要娶她?”贤王被问得一头雾水。
“她为季珩挡剑、命垂一线,难道都这样了,还不能玉成好事?”
“谁告诉你这些的?本王早跟你讲过,孩子之间的事不要惨和,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
“芷薇是我的义女,她的事我自然关心,王爷快说吧,季珩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芷薇都这般为他牺牲了,难道他还不改变主意?”在那之后,芷薇再没有写信回京,她急呐。
“此事不过是一场意外,芷薇确实为他挡剑,但这不并代表季珩需要以身相许。”
“可季珩衣不解带、日夜照顾一个重伤的女人……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吶。”倘若季珩不娶,芷薇的名声怎么办?
“谁说衣不解带、日夜照顾的人是季珩?刺杀事件发生,刺客当场被格杀,季珩封锁消息,并往外传播谣言,道太子与他身受重伤、群龙无首,哄得梁国掉以轻心,季珩这才暗地出兵,一举掳获梁国太子,导致梁国军心动荡。季珩忙着打仗,哪可能留在芷薇身边衣不解带、日夜照顾?”
事实竟是如此?“那芷薇呢?军营里全是男人,谁照顾她?”
“有杜大夫还有李建华呢,李建华在对梁国的战事中立下军功,被提为六品将军,芷薇伤癒之后,由太子作主,为两人赐婚。芷薇确实跟着我们返回京城,但她去的是李家,过两天才会过来。”
芷薇清醒后知道身边的人不是季珩,当然哭闹过,但军国大事与儿女小情哪能比拟,何况身为女子乔装打扮入军营本就有罪,若非他与季珩想方设法周旋,芷薇下场可没这么好。
当然李建华对她真心诚意、处处细心妥贴也是重点,最终方能教芷薇心甘情愿。
闻言,贤王妃心情沉入谷底,芷薇这孩子终究命苦,她还盼着她心想事成。
看着王妃阴晴不定的脸色,贤王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说,瑢瑢的失踪与你有没有关系?”
抬起眉眼,与王爷四目相对,这一对眼,她看见丈夫两鬓霜白、眼角布着细纹,原来他也老了……
人人都道他们夫妻情深,殊不知两人心底某处始终是对杠着的。
她刻意在许多地方与他唱反调,好像这般抗议,方能彰显她的重要,只是……他几时在意过她的立场?而她的对抗又有哪次成了事?
突然间觉得没意思。
“说话啊,瑢瑢离开有没有你的手笔?”贤王急得握紧她双肩。
又是这样的态度,好像任何人都比她更重要似的,要是在过去,她肯定会刻意昂起下巴对他说“没错,是我操作的,芷薇得不到的男人谁也别想得到”。
但是现在……烦了、累了,也厌倦了。
“是瑢瑢一心想走,她自知身分配不上季珩,却不愿意委身为妾,她不想造成季珩的困扰,又不甘心逼迫自己低头,于是决定离开京城。”
是的,她曾经感到罪恶,尤其瑢瑢幽幽问她一句——
“为何女人为难自己不够,还要去为难别的女人”时。
这句话,时不时跳出来,在她心底翻搅着。
所以她让紫环跟在她身边照顾,临行还给了紫环不少银票,并让她时时写信报平安,她不是没有良心的。
“你怎么能够让她离开?季珩不能离了她啊!知不知道这场战事为什么会这么快结束?那是因为季珩卯足了劲打,他答应瑢瑢要尽快回来……你这是害苦了两个孩子啊!”
贤王妃摇头叹道:“王爷随我来吧,我知道瑢瑢在哪里,也知道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
不与他杠着来了,突然间她觉得轻松起来。
季珩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捎来“祝福”两个字。
原来她决定放手,选择祝福他鹏程万里,祝福他前程似锦,也祝福他……子孙满堂?
为什么不了解他的心意?他将季瑀送到她手上,把王可儿之事告知,摆明了告诉她,他知道一切,不计较那些,并且共同的血脉将更让他们一家人紧紧圈系,他的心思那么清楚,她为什么要走?
季珩回到靖国公府,田风、田雨等四人跟在他身后,而田露、田雷弯腰駆背、垂头丧气,因为做错事了,他们太想回到熟悉的战场,于是自作主张没留在京城护好瑢瑢,如今瑢瑢丢了,主子正冷着他们。
推开国公府大门,一股颓然腐败气息迎面而来,入眼处尽是荒凉,杂草丛生、花木凋零,一副破败景象。
不过,许是皇令下得急,禁卫军来得够快,府里的物件来不及被搬走。
他在自己住过的屋里待了会儿,缓步走进书房。
爹不在、娘经常待在书房里,小时候不懂,现在明白了,那是娘思念爹爹的方式,虽未朝夕相处,但他们感情坚定,心系彼此。
他终于明白娘说的话,娘曾说,有个人可以想、可以念,很幸福。
当时年幼不懂事,总觉得喜欢的人就该时刻待在自己身旁,就该日日见着,碰不到、看不到的人,给得起什么幸福。
直到进了军营,瑢瑢一封信、几行字,就带给他满满的幸福感。
如今回想起来,满纸皆是敷珩,她不过是想叫他安心、定心,可光是这样几封敷珩信件,就让他卯足劲儿向前冲。
又懂了,懂得娘为什么要说——
“我们是你爹爹上进的动力,我们都要好好的,你爹才能够心无旁骛做该做的事”那样的话。
曾经,在他需要、爹却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埋怨过爹;曾经,在娘躲起来偷偷哭泣的时候,他恨过爹;他痛恨在爹爹心目中,边关百姓甚至是敌人,都比他们母子更重要。
如今他不怪爹也不怨恨爹了,他但愿爹娘在来生还能心手相连。
逐一抚过架上的书册,在摸到《孙子兵法》时,突然发现触感不同,那不是书册,而是木头刻就而成的伪书,他正想将它拉出,这时贤王的声音传来——
“阿珩快来,我知道瑢瑢在哪里了!”
尾声 一生圆满
今年北方雪下得很早,大地银装素裹,院子里的雪都积到小腿处了,初雪未融、阳光露脸,瑢瑢不急着让紫环把雪扫去,反而拉着季瑀在院子里玩雪。
她做了厚厚的手套,套在儿子手上。
昨儿个她订的铁桶送来了,那铁桶和日常里用的桶子不一样,中间还竖着一根棍棒,她往里头灌水,经过一天,冻实了、倒出来,就变成冰灯。
“瑀儿帮帮娘,咱们把雪堆高,再把冰灯摆上去,晚上往里头燃上一根蜡烛,可美着呢。”
在京城,大雪封路的日子里,哪儿都去不成,爹娘就是这样带她玩的。
爹娘在的时候,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现在她要将这份美好在儿子女儿身上延续。
堆好两个台子,母子俩气喘吁吁,瑢瑢点点季瑀的小鼻子,说:“娘决定了,决定给你请个好师父,教你武功。”
两岁多的孩子有的还不太会说话,但早慧的季瑀却弯起笑眉道:“学好武功,瑀儿保护娘。”
“行啊,瑀儿要说到做到。”
她在季珩身上明白了,孩子的心无法被勉强,就算娘亲拘着季珩走科举仕途,可最终季珩还是子承父业,上了战场。
“说到做到。”季瑀郑重点头。
“真好,我的瑀儿能保护娘了。”瑢瑢蹲在地上,连连亲吻他的脸颊。
“娘,不要亲。”季瑀的性情清冷,实在不爱做这种事情,但相处年余,他也被娘闹出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