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咬唇,脑子迅速转动,苹果香、熟透的苹果香气……霍地,她惊声道:“有,在王妃……呃,在王馨昀的屋子里,你生辰那日她让龚嬷嬷找我过去说话,可是不对啊,那味道她也闻了。”
“好,非常之好。”
周旭镛凝声道。
明明语调轻柔,却让人心生惊畏的寒意。
“我身上的毒可以解吗?”
她屏气问。
周旭镛回神,看见她仓皇的脸庞,顿时胸中一片柔软心疼,他抱起她,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哄慰,“别担心,梁太医会治好你的,他已回宫里去配制解药再命人快马送来,敏容已经去帮你熬药了,你先起床,吃点饭再喝药,喝了药很快就会睡着。”
他嘴里说着安慰人的话,可那两道眉毛半点没有松开的迹象。
李萱不是傻子,看出他那号表情明明就是说:你身上的毒难医治。
不过既然他不想让她操心,她又何必戳破他的好意。
李萱窝进他怀里,满足轻叹,笑道:“以前不晓得,失眠后才知道能够睡着有多幸福。我又学会一件事了!”
“什么事?”
“睡觉是一种单纯而美好的幸福。”
李萱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却发现他不合作,半分笑容都不肯给,所以……她的毒不只难治,还有生命之虞。
她应该问吗?问问看,自己还能活多久?还是算了吧,她不问,他都摆出这张阎王脸了,她再问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得遭殃。
她用手指顺顺周旭镛拧得死紧的双眉,想逗出他的欢颜。
“你知道那次王馨昀告诉我什么吗?”
“知道。”
当时门外、屋顶都有人,一有动静就会现身救人,可没想到王馨昀竟用这招,下毒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咬紧牙关,好,人犯他一分、他必还三尺!
“你怎么会知道?你派人跟踪我?”李萱面露惊讶。
“打从出冷宫起,你身边就至少有两个人轮流保护,有些事,我不允许自己一错再错。”
周旭镛的口气里带着自恨自厌。
没想到,他到底还是疏忽了,王馨昀那个毒妇!“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我?”
她满脸绯红,这不是提问,而是诉情说意,身为女子不应该这般主动,但如果她的性命不长了,实在不应该浪费。
“对。”
他回答得硬邦邦的,好像他们讨论的是军国大事。
没关系,柔能克刚,她笑得益发温柔。
“所以你去同皇上理论,并不是不要娶我,而是不要娶王馨昀,其实,你心里只有一个女人,那个人是我,姓李,名萱,出生在金萱花盛开的季节?”
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她越来越大胆呢。
“对。”
他一样回答得简洁扼要。
是怎样啊,他就不能软一点、甜一点、让人心花怒放一点吗?没关系,她再试试别的问题,看他能不能多回上几句。
“既然如此,皇后娘娘怎么会误以为你不想娶我?”
“我们有许多事必须瞒着母后,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不擅长演戏,是喜是恶、是欢是厌,往往表现在脸上,有淑妃的人时常在旁盯着,她知道的越少你们越安全。”
李萱点头,口气带上几分娇憨甜蜜,又问:“我在冷宫被淑妃整治得差点儿活不下来时,你是不是很心疼?”
“当然,你发烧的那些夜晚,我偷进冷宫给你喂药,你有印象吗?”
终于啊终于,终于他的口气软下两分,就说吧,成功是给勤奋的人准备的飨宴,像她这种孜孜不倦的女人,早晚要获得最后胜利。
“是那个……凉凉的药丸?”
“是。”
“我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咧。”
她笑得花枝乱颤,分明不好笑的,可她的目的是逗周旭镛开心,扮点丑、扮几分傻也无所谓。
他叹气道:“不是作梦,我不敢出动太医,只好在外头寻大夫制药,那药虽然粗糙,却也把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我不敢做得太过分,怕被人察觉,否则你脸上的疤早该除去的。”
他手上有从西凉进贡的上好药膏,对付那伤口只是小意思。
“那啊……”两个字说完,她又开始乱笑,再度笑得花枝乱颤,像嘴边点着红痣的媒婆似的。
见她这号表情,他忍俊不住也跟着笑开。
很好,赢下第二回合,见他软化口气,拉出第一道笑容,她有把握自己接下来将会一路赢,赢得他的开心、赢得他的快意,赢下一章又一节。
“那怎样?”
他追问。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相当的、非常的、无与伦比的喜欢我?”
她估计对了,她的话确实引出他的笑、他的开心、他的快意。
周旭镛一把抱起李萱,让她坐进自己膝间,再把她的身子拥进自己怀里。
“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是不是从你发出第一个哭声时起呢?“那时我想,女娃儿不是都很文静的吗,哪有人像你哭得这般声嘶力竭的。
于是我想闹你,便用手指戳戳你的唇,你却噘起嘴想吸我的手指头,很可爱、很好玩,我向你娘要求要把你带回去屋里玩,弄得你娘哭笑不得。
后来我们一起长大,感情越来越好,我不服气一个小小丫头怎么可以比我聪明,便开始同你较劲。
“父皇常说,你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他错了,其实是我一直跟在你后面追着你,然后拚命想追上你。
“你假扮我坐上那辆死亡马车时,我心里很纠结,可我不能违背父命,我偷偷地哭了。
可你没死、你回来了,我欣喜若狂地赶去找你,但你在哭,你像失去线的人偶,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和父皇,你不会失去家人。
“我既骄傲又罪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你,只敢在暗地里打探你的消息,幸好母后对你很好,德妃娘娘也宠你,可我还是担心,担心你会恨上我。
于是,我错过那段可以安慰你的时间。
“当淑妃得知父皇有意为你我赐婚,她便开始筹划对你动手,那时我在后宫没有半点势力,而淑妃的枕头风一吹,父皇便让我和皇兄出宫建府,当时不只你,便是母后也是处于一路挨打的状况。
我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好,面对面见着也只能冷漠以对,我甚至对王馨昀和颜悦色,假装对她有心,因为我怕淑妃,怕她谋害你的性命。”
周旭镛低下头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在李萱额间落下一吻。
“我恨王家、更恨王馨昀,但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姓李,名萱,出生在金萱花盛开的季节。
我相当的、非常的、无与伦比的喜欢你,喜欢你和睡觉一样,都是种单纯而美好的幸福。
我不只想喜欢你一天一月一年,我想喜欢你一辈子、一生世、一个永恒,所以,萱儿,你必须为我努力,好好的活下来。”
心一抽、再抽、三抽,抽得紧、抽得狠,抽得李萱满肚子都是糖水,她觉得自己掉进蜜池里了,并且半点不想上岸。
原来喜欢一个人便可以违反自己原来的个性,说出一大篇甜言蜜语,原来在爱情面前什么原则都是假的,只有看着他、想着他、紧紧地牵着他,永远不分离才是真的。
她用力点头、使劲点头、拚命点头,宣誓似的对他说:“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来,为我们的一辈子、一生世、一个永恒而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