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镛没理会他的防备,阔步向李萱走去。
他以为迎向自己的将是笑得阖不拢嘴的她,再不然也是满脸诧异或惊愕的她,但是……没有,她皱起眉头,和小男孩一样脸上带着防备。
“你是谁?”
李萱出声问。
她竟然不认得他?他形貌有这么狼狈吗?他又向前两步,赵闵伸出双手挡在前头,口气陡然转变。
“你不要过来,有话站在那里说就好。”
赵闵两颗眼珠子紧紧盯着周旭镛腰间的大刀。
“小绫,去找大姑姑过来。”
李萱听见赵闵口气里的紧张,连忙吩咐。
“好!”赵绫受令,快步往后院跑去。
第十三章 夜香果害人不浅(2)
周旭镛不在乎赵闵、赵绫的举动,他只在意李萱,怎么可能?他一把推开赵闵,大步走到李萱面前,想让她看清楚自己。
没道理的,她没道理把自己忘得这般彻底,不过是几十天,难道她摔倒撞到脑子,遗忘许多事?走得近了,他才发现情况不对劲,李萱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脸上,他伸手在她眼前摇晃,她没有半点反应,他在她眼前突然做了个动作,她没反射地眨眼睛,也就是说……她看不见?!瞬地,周旭镛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高,细细观察她的眉眼。
赵闵见周旭镛动作粗鲁,气急败坏地想动手把周旭镛拉开,但是他人小、身子单薄,怎么拉得动如山般的大男人。
“你放开我姑姑,快放开、快放开!”赵闵急嚷。
李萱也是惊惶不已,该死!怎么不快点看见,这次的黑雾怎么停顿这么久,她脸庞浮上忧虑,心底涌出惊悸,不断猜想眼前的男人是谁。
“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凝声问。
是他!李萱认出周旭镛的声音,紧绷的小脸瞬地变得柔和,她松口气伸手道:“小闵别怕,他就是你最崇拜的二爷。”
她的手刚伸出去,赵闵立刻抢过来牢牢握住。
“告诉我,你的眼睛怎么了?”
周旭镛口气陡然变得又狠又恶。
李萱没看见,周旭镛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他的脸绷成一块铁片,眼底有浓浓的自责。
不是已经做到滴水不漏了吗?她怎么还会遭人暗算?是谁?!哪个恶人贼子竟敢挑他的软肋下手!赵闵被他的口气吓到,硬把小小的身子挤到两人中间,一把抱住李萱,生怕二爷伤了姑姑。
她回手抱住赵闵,笑着安抚周旭镛,“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吓着小孩子。”
周旭镛才不管赵闵是不是夹在两人中间,硬是扳住她的双肩怒问:“什么叫做没事?什么叫做一会儿就好?换言之,你之前也有这样的状况?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明的?”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李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她不慌、不心惊,相反的,还有淡淡的安心。
因为日思夜想,他终于回来了……她想,这个晚上自己肯定可以睡个安心觉,然后一觉到天明。
她扬起甜美的笑脸,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五爷说你至少还得三、五天才会到。”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讨论这个!倏地,一把火往脑门上窜烧,周旭镛气得双眼发红。
“我在问你话,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说!怎么回事,为什么眼睛会看不见。”
“大概是因为晚上睡不好吧。”
她敷衍得有些过分。
“没有人会因为睡不好而眼盲。”
她微翘的长长睫毛文风不动,秀美的脸庞笑得很是温柔。
她在笑,笑他的心急。
“哪有什么眼盲,你说得太严重,这是因为头晕才眼前发黑,一下子就会过去的。”
“胡扯!”他低声怒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这时敏容拉着赵绫从后面厨房走出来,一看见周旭镛,她连忙迎上前,满眼欢欣。
“二爷回来了。”
周旭镛朝敏容点头,脸色凝重,冷声道:“嗯,你跟我进来!”
敏容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弯下腰,对赵闵、赵绫说:“你们到后面去找容姨和颜姨,告诉她们家里来了贵客,晚上多加几道菜。”
一刻钟后,敏容拿着信笺从李萱房里匆忙走出,将信交给门外的侍卫,短短几个时辰内,来了七八名太医,连周敬镛、周煜镛也来了。
大部分的太医都说李萱是心思过重,夜不成寐,唯有梁太医说她可能是中了毒。
其他太医都满脸的不以为然,梁太医也不多话,抽出银针为李萱施针,他把李萱的头插得像刺蝟似的。
针扎下去没多久,李萱又能看见了,她向敏容要来铜镜揽镜自照,狠狠地笑了自己一番,谁知道铜镜尚未放下,她已经出现多日不见的睡意。
她伸懒腰、打了个呵欠。
好好哦,她很久没睡了呢。
李萱乐陶陶地对周旭镛说道:“梁太医的医术真高明……”下一瞬,才翻过身,铜镜掉进床缘,她已经沉沉入睡。
梁太医向敏容细细问过李萱近日的状况后,遂拿起刀片在她身上割下数道伤口,用数个小碗分别接过她的血水,按照耳朵、肩膀、手腕、腰际、手腕、膝间、脚踝,由上而下排成排,再拿出一瓶褐色药粉往里头倒,不多久,腰际以上的血碗中出现凝固现象,血块渐渐转变成墨绿色。
发现墨绿色硬块,梁太医的眉头紧蹙,脸上有着为难。
“这是‘夜香果’,一种带着甜香的毒药,闻起来像熟透了的苹果,有人把它磨成粉化在茶里让人喝下,有人把它制成薰香,它只需要很小的量就会令人中毒。中毒者初始没有症状,慢慢地夜里无法成眠,白日头痛剧烈,到最后双眼全盲,脑子里的记忆一点一点失去,最后……”
“最后怎样?”
周旭镛强行压抑愤怒,阴鸷的目光中闪着凌厉,吓得满屋子的太医瑟瑟颤抖着。
梁太医看了周旭镛一眼,叹道:“最后成为傻子,然后……长睡不醒。”
多可恶的毒,先是让人睡不着,待眼睛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周旭镛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喉间挤出。
“这毒,怎么治?”
“无法治,如果能早点找到解药,老夫或许可以勉力一试,如今老夫只能尽量拖延毒性扩散的速度,好让王爷尽早寻出解药。”
梁太医不说能不能好,只说勉力一试,便是找到解药也只能“勉力一试”?周旭镛心底突地狠狠抽跳。
周煜镛抢上前,一把揪住梁太医的衣襟怒道:“什么叫做勉力一试?!你别想推拖责任,你有本事医便医,没本事医别拖延萱儿的时间!”
“别延误太医救治。”
周敬镛见状硬将周煜镛架出去,他心底清楚,梁太医已是大周上下最善于疗毒的大夫,如果连他都摇头,只怕李萱性命垂危。
周旭镛一道命令,所有人全动起来,满屋子的翻箱倒柜想找出梁太医口中那个“带着苹果甜味的东西”。
李萱睡了将近一个时辰便清醒过来,醒来时,发现无容正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一翻出来,闻一闻后又塞回去。
好奇怪的举动,她扯扯坐在床侧的周旭镛衣袖,“她们在做什么?”
他脸色微白,望着她的目光阴晴不定。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周旭镛咬牙恨道:“你不是病,是中毒了,中了一种叫做夜香果的毒,它带着甜香味儿,闻起来像熟透的苹果,有人把它磨成粉化在茶里让人喝下,有人把它制成薰香,你能不能想想自己喝过的茶、用过的薰香当中有没有我形容的那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