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笑了,她也笑了,四目相对间,唯有稠得化不开的深情。
眼下的情况容不下他们的幸福,但他们的的确确幸福着。
第十四章 迎回我的金萱花(1)
一脚踹开房门,周旭镛阔步走进王馨昀屋里,锐目扫过,在屋子里服侍的龚嬷嬷和玉红立即吓得噤若寒蝉。
龚嬷嬷先回过神,示意玉红给他倒茶水,自己快步走到内室想给王馨昀一个提醒,靖王爷来意不善。
周旭镛冷笑朝玉红望去,她面上突然浮现几分慌乱,手心不住出汗,只觉得滑腻湿冷,连杯子都握不住。
龚嬷嬷将王馨昀从床上扶坐起,绞了条帕子给她净面,稍作整理后才将人给扶到外厅。
王馨昀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含情脉脉地扬起淡淡笑意,三年多了,她足足等过一千多个日子,每天她都耐心等着他进这个门,等他对自己微笑,等他一个回心转意,他终于来了,只是……他怒目横眉,满脸的憎恨,表示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王馨昀嘴里像含了胆汁般苦涩,苦涩一笑,她终究等不到他的回心转意,只能等到他的怒声斥责,他……是来质问她的吧?不怕,敢做敢当,她敢对李萱动手就不怕他秋后算帐,反正自己烂命一条,活不了太久,用自己的一、二年换李萱的一辈子,划算。
“为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表情锐利得像刀子,如果不是还有几分残存的理智,他会让眼前的女人当场毙命于自己的刀下。
“王爷,王妃身子不好,您有话好好说。”
龚嬷嬷急出一身冷汗,怕王妃和王爷对峙起来,那肯定是要吃亏的呀。
王馨昀眼底罩上一层寒霜,挑衅地望向周旭镛,他向前抢进一步,龚嬷嬷见状连忙冲上前企图阻止,周旭镛看也不看她一眼,铁臂挥过将她重重地甩到旁边,龚嬷嬷站立不稳,接连几个踉跄后退摔倒,脸撞到柜角,重重地一声,倏地半张脸肿了起来。
王馨昀瞄一眼龚嬷嬷,心底焦急,眼神示意玉红赶紧过去将人给扶起来。
然后,王馨昀隐去脸上的焦灼,换上一张波澜不兴的神情。
“王爷这是何必,您再生气也无济于事,李萱她是活不久了。”
夜香果初期毒性不算强,但它胜在让人防不胜防,因为症状不明显,往往让人轻忽,待发觉情况不对劲时已经错过治疗的时机。
那日李萱离去后,她便扳着指头算日子,一天一天算,每多算一天,她便乐上好一阵子,王爷今日才来找她算帐,代表……王馨昀轻笑出声,好久了呢,好久没这般轻松快意过。
“萱儿从未对不起你,你好狠的心肠。”
她的笑落入他眼里,他气得恨不得一把将她掐死。
“怎么会没有呢?如果不是她,我和王爷会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如果她不要横在我们之间,王爷不会对我冷冰冰,是她夺走我的幸福,她当然对不起我!”她语带薄怨,撑着玉红缓缓走到他身边。
这是什么道理?这女人疯了!周旭镛目带厌恶,冷意掠过眼底。
王馨昀仰头望住他的脸,她见到这男人第一眼时便爱上了,她刻意藉着李萱接近他,以为他的心终将为自己所掳获,哪里晓得竟是一场虚话。
不甘心哪,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她那样端庄淑丽、温婉和顺,她极其耐心地等待他回头,为什么他眼中就是看不见她呢?呼吸一促,王馨昀眉间的阴戾之色顿现,都是李萱的错!如果那年她死在谷底,如果大哥顺利得手,自己的命运将会一路顺遂。
“你错了,就算没有萱儿,我也不会看上你。”
他的声音益发严厉。
“为什么?妾身不够美、不够才情、不够温柔体贴吗?”
她冷笑,微微垂头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他斜目望向她,包着雪芝草的帕子、淑妃的计谋、冷宫里萱儿的遭遇,府里多少面貌齐整的婢女死于她手下?多少女子因为与他多说一句话便遭了祸?王馨昀是个心胸狭隘的女子,她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即使她用温柔外表包裹着那颗邪恶肮脏的心,他还是看得出她的阴毒刻薄。
“不管我做任何事,都是因为爱你啊。”
幽深的目光望进她眼底,他冷厉的眼神带着肃杀之气,狠狠地凌迟着她的心。
“你有爱吗?你有心吗?你有感情吗?没有!你肮脏下作、卑鄙龌龊、性情狠辣,你是条毒蛇,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蛇!”他的评语很伤人,可他不介意伤她,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做的是让她死于自己的刀下。
王馨昀再也装不出漠然,她接连倒退几步,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深深恨着,她的心被绞成千万块碎片。
她猛然剧咳,咳得脸色潮红几乎喘不过气,龚嬷嬷跑过来与玉红合力将她扶到软榻边坐下。
玉红望着主子凄凉哀愁的模样,心底一阵阵酸涩。
这些年,她亲眼见到主子的悲哀,亲眼看见她被爱情折磨得痛不欲生,那不是主子的错,原本她是多么温和善良的女子呵。
她跪到周旭镛跟前,不断不断地磕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她哭红双眼,抗声道:“王爷错了,王妃不是您说的那种人,她宅心仁厚、体贴温柔、有礼有节、聪慧非凡,是再善良不过的人呐,她只是爱上不该爱的男人,她没有错、没有错!”
“是吗?杀人没错、害人没错,只要以爱为名便可以恣意妄为?原来这就是王家的家教,难怪后宫会出一个淑妃,而王益会生下你这个恶女。”
王馨昀咬碎了银牙,全身颤抖,她黑亮的眼睛闪烁着森冷的光泽。
“如果你爱我就不会有那些事。”
如果他爱她?!所有的错均是出在他不爱她?天底下竟有这种女人,无知无耻到这等程度!难怪不能与夏虫语冰,不能与海鱼言山之壮丽,她的脑子有病,她刁蛮骄纵、任性妄为、见识浅薄至斯,这辈子,她白活了。
“凭什么?”
这三个字他说得缓慢而傲慢,凭什么他要爱她?她有什么值得他青睐的地方?“凭我是王家的女儿,凭我是京城第一才女,凭想上王家求娶我的男人踏破我家门槛。”
“哈!王家的女儿很了不起吗?哦……对,我忘记了,你们被圈禁在王府里面,还不晓得外面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缓声道:“王益勾结代王造反,八月十三日斩杀于午门前,王倎辅领十五万大军与本王对阵,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淑妃以雪芝草计害先后,鸩酒一杯赐死,王氏族人三十六人为祸百姓,判斩立决。”
他每个字句都说得不快,而每说一句,王馨昀心中便狠狠一撞,痛得无法自拔。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我爹是大周的宰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为什么要造反?不可能,一定是有人诬陷他!”他的笑像毒蛇,阴沉邪恶,王馨昀的视线与之相对,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她……是爱上怎样的男人啊?
“信不信我在你身上绑块牌子写着‘王益之女王馨昀’,然后带你游街一圈,你就会被石头砸死?现在百姓们可是恨不得喝你们王家的血、啃你们王家的肉。”
“不会、不可能……你骗我!”她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