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公子?夫人?谁?
「晚点再跟你解释,躺好,别出声。」他低声说道,扶她躺回床上,才慢慢慢慢走去开门。
小睡房外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端药来的大娘,男的则是大娘的独子,儿子躲在他娘亲的背后,不时探出头想窥视房里的情形。
白冬蕴虽然够高,却不够壮,没法挡住整个门,只能任由那小子像个贼儿一样看个尽兴,幸好大娘还算机伶,揪着自家儿子往背后一塞,骂道:「臭小子,叫你别跟过来,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我?我来帮乌大哥换药……」
「换你个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这闲工夫对别人老婆流口水,不如去瞧瞧你那莲花妹妹,她跟你才是相配。」
「不要啦,莲花很胖耶,我会被她压死啦!我也没要对乌大嫂怎样,只是看看而已啊。」
「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好啦好啦,我去找莲花就是了,你可别打我,要是把我打死了,等你老了就没人要养你了。」
「臭小子!」大娘作势踢出胖胖腿,把儿子吓得落荒而逃,才重新端起笑眯眯的脸,讨好说道:「乌公子,我家小鬼不懂事,您可别放在心上。」
「这小事,回头就:忘了。」白冬蕴微笑着,小心接过药汤,道了声:「多谢大娘了。」
「别谢别谢……乌公子,夫人还没醒吗?」
「还没呢,大娘找她有事?」
「这个……也不是有事啦,只是我瞧乌公子一表人才,怎么会娶一个病重的女人为妻呢?」
他挑眉,暗想大娘提起这话的用意,表面仍是镇定地微笑应道:「这是家里人自幼给我订下的亲事,年岁到了也就结了,幸好她长得漂亮,性子也温婉,照顾起来不算太累人。」
「乌公子真是有情有义……那个,我也不是要说她的坏话,可男人娶老婆,总是要生孩子的,依她那身子……可能……不容易吧?」大娘非常含蓄地说着。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床铺,那「病重的女人」正乖乖装睡,但他想,依她那非常人能及的耳朵,一定什么都听见了。
不知道她听到人家这么谈论她,心里作何感想?
第6章(2)
「乌公子?」
他回神,俊眸微弯着,很客气地答道:「我家里还有几个兄弟,传宗接代这事,还轮不到我烦呢。」
「原来如此……」明明是很温和的笑容,她一见就脸红心跳,但不知怎的,心跳中带点心惊,她忽然想起这男人会受重伤,全是为了要带妻子去求医,可见两人感情极好的,连忙解释道:「乌公子,我说这话不是要劝您纳妾啊!」
「嗯?」
「我小姑,就是老头儿的妹子,她自幼身子不好,嫁人以后,被婆家的人硬逼着生孩子,勉强生了两个,最后连命都没了,我想,生子这种事,也是要讲缘分的,我自己也是只生了一个,如果乌公子真想要孩子,那个……总是有办法可想的,千万不要逼夫人生啊!」
「大娘的提醒,我定会惦在心头,绝不或忘,这药要凉了,我得先端进去喂她喝,失陪了。」
他脸上自始至终都扬着笑,转身进房之际,大娘的独子从墙后跳出来,指着他娘红扑扑的脸,笑骂她还不是见了美色就晕头转向的,他听若末闻,冷静地把房门紧密关上,连一点风也不给透进来。
当他走到床边,那「病重的女人」也正好坐起,她闻到药汤的味道,略略嫌恶地皱了眉,随即别过头去,他看见她的表情,冷笑地说道:「连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都如此为你心疼,你好意思说不在乎生死?」
真不公平……对外头那些人就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话,一面对她,就变回原形了,果然刚才他高兴过头的声音是她幻听,早知道就继续睡,不要醒过来了。
「等我离开这里,不出半年,她一定把我忘了,这心疼也就不药而愈了。」
「闭嘴,别再说这些让我想把你揍昏的话。」他沉声警告,低头啜了一小口药汤之后,把碗推到她面前。「喝药,徐望未。」
她只觉得药味变浓了,没有注意到他那多余的小动作。
「我以为你叫我起来,是要给我馒头吃。」她喃喃道。
「馒头自然是有,得等你喝完药以后,你乖乖把药喝完,不要逼我用你昏睡时的方法喂你喝药。」
「我昏睡时,你是怎么喂药的?」她有点好奇。
他嘴角又勾起恶劣的笑,故意说道:「捏住你的鼻子,逼你张嘴呼息,再趁机把药倒进去。」
「……」她非常确定在她意识清醒的此刻,一点也不想被人这样喂药,于是她乖乖伸出手,摸索到微温的药碗,接过,喝了一小口,这药有点苦,跟她在白庄时喝的不太一样,但她想,这人老气她开口闭口说要死的,总不可能再拿毒药来害她,于是没有抗拒喝个精光。
白冬蕴很满意地接过空碗,换一个胖胖的热馒头塞给她。
她这才露出微笑,立刻撕一小口丢进嘴里。
「你这次睡得真久,我差点以为你死定了。」他道。
她小口小口吃着馒头,不是很在意地随便问道:「我睡几天了?」
「今天是第七天了,徐姑娘,你以往发病时,有过这样的前例吗?」
「没有吧,通常睡一天就转醒,惨一点睡三天,四公子也不必担心,我想这次睡这么沉,是被你背着跑太久,身子受不住才会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
他仔细听她说明自身的病况,沉吟半晌,又问道:「你看得见吗?」
嚼着馒头的小嘴一顿,淡笑答道:「自然是看得见的,我都睡六天多了,发作的毛病早就好了。」
「那正好,我背上的伤也该换药了,你来帮我吧!」
她没有回话,他也不再接腔,任着气氛僵凝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着说道:「四公子不愧是惯常说假话的人,一听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
他不理她话里藏着的讽刺,再问:「连一点光都看不见?」
「是啊,真糟糕不是?带一个跑不动的女人逃命已经够惨了,现在这个女人还成了瞎子了,四公子,你这回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你以前,看不见的时间,最长持续多久?」
「也差不多是三天吧。」一天见光、两天复明,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精准,但大致是如此。
「你知道你的药只剩两颗了吗?」
「这种小事我没有注意……剩两颗,省一点还能撑上一个月,也够久了。」
现在剩下两颗,在他喂她吃之前剩三颗,三颗不是三十颗,再怎么迟钝的人出该要烦恼了,哪可能完全没注意到!以她发作的次数来看,最好两颗药还有办法撑上一个月。
「你爹留下的解药方子在哪里?」
她又是一顿,不需要看,也很清楚他在瞪她了。
「四公子,你明知道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她嘴角还是勾着的,平板的声音隐着些许无奈,「那时他一心求死,还记得给我留一瓶药已是万幸了,哪想得到要把药方留给我,就算他留了,我一点药理都不懂,那药方子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废纸一张,留了又有什么用。」
「那混蛋……」他咬牙骂道,她忍住内心的不悦,平静笑道:「他已经不在了,人死为大,四公子还是别再骂他才好。」
「他该庆幸他已经不在世上了,要不,我一定……」话到一半自行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