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所以姜爷爷的陈年腰痛,并不完全是曾经受过重伤的外因引起而已,应当还有血流滞塞而产生的疼痛感,由心绪影响到身体,从旧伤反应。”
“你小小年纪,医身也思心,姜顺对你真是佩服。”他说得真诚。
她粉脸儿有点羞红,“没有、没有,学医时,师父就说了,厘清患者疾症不能单看身体反应的病症,还得深知病人的内心。”
“不过,如你所言,爷爷的病要根治简直成了奢想,可怜他老人家夜夜总让腰疼扰眠,有时只能坐着睡。”他愈说脸色愈沉重。
“既知来龙去脉,也并非无法根治。”她反倒有信心。
“是吗?”
“对,至少先尽人事,才能听天命。”
看来问题的症结出在杜慕羽身上,而她又欠杜慕羽一个救命恩情,如果她能将他拉回正途,让这对祖孙恢复以往的亲情,老将军的自责亦能少一些,而那缠人的腰痛在少了心闷气瘀的状态下,至少也能减缓几分痛楚。
“眼下有件事,有劳姜大哥替我安排。”她顿了一下,再看着他一笑,“但不急,你先吃饭,别浪费食物。”
姜顺一愣,怔怔的看着被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饭菜,无言。
翌日,蓝千蝶带着简单的包袱,在姜顺的陪同下,再次乘坐马车来到广千园。
虽然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但姜顺仍尊重她的意见,将她的决定告知表哥。
“千蝶认为表哥的病得花时间治疗,她愿意住进来,另外,她要自己决定房间,所以她刚刚已硬拉着厉总管要他带她去广千园里的厢房转一转。”
寝房里,姜顺坐在床前的椅凳上,看着躺卧在床榻上,神情仍显苍白的表哥。
“她还真是不客气,当这里是她家,这事应该由我这个主人决定。”杜慕羽说着说着,又笑着摇头,再看看空了大半的床榻,“这里就很适合了,这张床一人睡太大了。”
“要是由你表哥决定,应该是跟他同房,所以还是由我来决定,免得我心情不好,药下得太重,没医好他还让病情加重,姜大哥也不乐见吧!”
姜顺的脑海浮现他们刚刚乘车过来时,蓝千蝶说过的话,他不能不惊讶,看来她医术高明,看穿他人心思的能力也很强。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表哥,“你当街轻薄千蝶一事我已知情,千蝶住进广千园里是为了治疗表哥的怪病,请表哥尊重她,也别刻意说些让她发火的话。”
杜慕羽摇摇头,“表弟太认真了,你以为我说跟我同房,她就会点头?才偷个吻,她就一掌又一掌的劈来,若真同床共眠,她不拿刀砍了我?”
姜顺闻言忍不住笑了,她的确很有个性。
“不过,她住我这里,那你爷爷的病呢?”说到底,他还是很在乎那一个从小就将他带在身边的外公。
姜顺微微一笑,“她写了药方,直言只要照药单服药定能慢慢转好,不过,你我都清楚爷爷的旧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医治得了的。”
“庸医!”杜慕羽不悦的丢了句话。
“表哥,你这话千万别当着千蝶的面说,你总不希望她火冒三丈的走人吧。”
“要不是全京城的大夫都找来了,对我这身怪病无计可施,我才不寄望她呢。”
“请表哥切记自重人重,她性子直率,是个很真的姑娘。”看表哥露出饶富兴味的表情,他忍不住相劝,“我是在提醒表哥,别特意招惹她,免得她“回报”表哥。”他这不是空话,而是示警,虽然她才看爷爷的病月余,但爷爷的药材时有变化,有时连飘散在空气中的苦味都让他想吐了,她却一脸得意,还提醒爷爷说这帖药的药效是让爷爷可以安静点,养心用的。
事实证明,极有效,爷爷捂着鼻子也很难说话,因为爷爷老碎念她的药又苦又难吃,到底能不能信任,还是她拿他来练习三脚猫医术……一再而再的质疑她的能力,让她气得跳脚,药也愈下愈奇怪。
杜慕羽当然听懂表弟的弦外之音,但听懂,并不代表他会当一个凡事大夫说了算的好病人。不过,此时坐久了,坐到身体也僵麻,他想移动一下位置,不料塞在腰边的枕头也因而移了位。
姜顺细心的起身,趋近将枕头放在他的腰际,让他坐得舒服些。“表哥总不愿意开口请人帮忙的性子真要改改。总之,一得空我就会过来看看表哥。”
杜慕羽握拳轻槌他的手臂一下,“行了,你生意做那么大,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一趟商旅都要耗上半个月或一个月的,不必把时间全耗在我这里。”
“这阵子为了你跟爷爷,我会留在城里。”他再度坐下。
“姜顺……”
“如果觉得我太辛苦,那就赶快振作起来,多去陪陪爷爷,我的生意虽然有爷爷这个大将军当靠山,但爷爷老了是事实,权势也弱了,一些权力大的官吏总是不忘从我这里要点好处。”
身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商,姜顺就像众官眼中的肥羊,能敲几笔就敲几笔,尤其是在杜慕羽被罢官之后,这情况更多。
杜慕羽黑眸瞬间一眯,“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了,你要帮我教训他们?虽然你也是我最大的合伙人,但民难与官斗,你现在只是民。”两人关系亲近,有些话不必拐弯抹角的说。
所以他得再为官?杜慕羽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也懒得去说他将闲置的银两丢给表弟去扩展他的绸缎生意,对一些事情,他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姜顺看着他凝重的俊颜,知道他会介意,至少还是件好事。
既然是亲情的背叛让他堕落,那他就要用亲情的温暖将表哥拉回正途,而开这一帖无形药方的人就是千蝶。
他再跟表哥叮咛了些话后,这才步出寝房,正巧蓝千蝶与厉总管也已绕了一圈回来。
“我表哥就麻烦你了,当然,若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请厉总管派人来找我。”
蓝千蝶点点头,随即与厉总管一前一后的走入杜慕羽的寝房,一见杜慕羽半坐卧在床榻上,仅着一袭白色中衣,看来精神很不错。
在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正在打量着她,她仍是一身异族的彩绣绸服,美得清新、美得很入他的眼,他充满兴味的问:“你真要住进来?”
他已经将沉重的思绪丢诸脑后,不是他不想,而是现在的他根本什么也不能做,想得多也只是让自己更恨自己的愚蠢而已。
“是,就在对门的厢房,你要是有任何状况,我要过来医治也方便些。”为了报恩,她其实也没太多选择。
“你确定?那里可是过去排队等着伺候爷的莺莺燕燕暂住的地方,方便我有需求时,可以呼之即来。”他魅惑的冲着她直笑,也一眼就看出她想挥拳揍他,她那气得牙痒痒的表情相当明显。
蓝千蝶是真的很想揍他,但她咬紧红唇努力的忍住了,只是只要想到为了他,自己被师父日积月累的操练及磨练,她就有一种好不值得的感觉。
但也因为她咬唇的动作,杜慕羽忆起她的唇有多么弹润诱人,他魅惑一笑,“其实我当众亲过你,你若是想要我负责什么,我是不介意的。”
“不必。”她说得斩钉截铁。
“我当着众人面前偷香,这可是毁了你的清誉。”他还不忘再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