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味,让他分外想念母妃,想念她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母妃曾同他说过,那是草原的味道。
母妃是草原女子,应该活在蓝天下,应该在马背上欢唱生命歌谣,但是为了家族,她进入尔虞我诈的宫墙,没了自由的滋养,母妃的快乐一天天枯竭,直到她身上的青草香消失,直到脂粉味儿染上,她的生命告罄。
第一章 爷儿就是讨厌女人(2)
“六爷,红樱冒昧来访,是为着一件事,我想……该让你知道。”
苏红樱比谁都清楚,他一心一意扶持宁熙研上位,在他眼中,女人远远不及兄弟重要,想勾起他的注意,与其用才情丽色,不如给他他想要的。
“苏姑娘请说。”
“二皇子让慈慧大师卜了一卦,大师解卦,道二皇子每造一次杀孽,登基之路便会变得更加遥迢艰难,于是让人四处搜罗毒经药典。”
慈慧大师解挂后,暴虐的宁熙靳一把揪住大师的衣襟,恨不得剐了他,可是他终究不敢逆天。
慈慧大师是个良善人,用自己的性命与箴言来牵制宁熙靳造杀孽。
依她看,索性让宁熙靳多杀一些人,引起臣官百姓对他的反感,日后皇上才有足够的理由灭了他。
她的话,在六爷心底翻过几番。所以宁熙靳信了慈慧大师?他要找什么药,让他能够行恶,却不伤人命?
他可以问得更清楚的,她定会乐意告诉自己,但是这种小事,他自己就查得出来。
见他无意延续这个话题,苏红樱眼底难掩失望,却舍不得就此离去,于是又迳自续道:“六爷不想知道二皇子为何搜罗毒经药典?”
“苏姑娘还有其他事吗?”六爷问得客气。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她心头微微一抽,她不懂,任何男子见到她,都会为她倾心,怎么偏偏只有他总是无动于衷?
苏红樱又前进了几步,再靠他更近一些,她想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却假装读着纸笺上的字句。
“夫地利者,生民之命脉。自后稷教民稼穑……农民只知恒守古法,不思变通,垦荒不力,水利不修,遂致劳多而获少,民食日艰……水道河渠,昔之所以利农田者,今转而为农田之害矣。”
她低语细念,心道:他全心全意为着百姓,倘若能成为新帝,定是百姓之福,只可惜……
逐字读过的时候,苏红樱有意无意的用纤指拂过他的手背。
六爷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他有些不悦的板起脸,假装没发现她的轻触,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心中却暗骂阿乔,一刻钟早该过了吧!
她抬眸,微笑瞅着他。他越是这样,她越想降服他,就算两人无法结为连理,她也要住进他心里。
这时,该死的阿乔终于出声了,他敲敲门板,低声道:“六爷,五爷已经到达街口,霍平前去迎接。”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六爷松了口气,对苏红樱道:“苏姑娘要不要一起见见五哥?”
苏红樱不自觉地轻皱起眉头。这么恰巧?是真、是假?可就算是假的,她也不能冒险,在五皇子面前,她必须是个完美无瑕的端丽女子,怎能私会男人?
她微微一笑,说道:“不了,还请六爷把话带给五爷,近日防着点。”
她不肯与五哥照面,表示就算她喜欢自己,也没打算放弃家族为她铺就的道路?换言之,她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却又舍不得心之所欲?
鱼与熊掌岂能兼得?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六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见她不疾不徐,屈膝为礼,俨然是个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只是哪家的闺秀会像她这般,心这么大?
“多谢苏姑娘,我定会把话给带上。”
“明日将军府办赏菊宴,倘若六爷不嫌弃,还望六爷前往将军府作客,那些菊花是红樱亲手侍弄的。”
除了菊花,她还亲手做了什么迎接自己?他犯傻才会去踩机关。
门关上的瞬间,六爷低头看向被苏红樱抚过的手背,一块鲜明的红疹浮上来,微微的痒一阵阵透心,惹得他紧紧蹙眉。
他讨厌女人!
阿乔飞快进屋,本想讨赏,问主子一句“小的差事办得不坏吧”,可是在看见主子手背上那块红疹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该死,还是慢了一步!
这时,隔壁宅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惊人的大喊声——
“救命啊……我不要穿越!”
她穿越了,二十一世纪的凌双双穿越到古代,成为十三岁的程馥双,甜美可爱小女警成为小家碧玉,已经整整半年,如今她慢慢适应了这个新身分,但回想初初穿越那天,她大喊救命,吓得满屋子人以为她发疯。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哪里是发疯,根本是不想、不愿、不肯啊!
没有人提供她关于穿越的任何必备知识,没有人给她足够的生存线索,她只能暗自摸索,幸好程馥双的家人待她很好,幸好她拥有程馥双的完整记忆,没错,是完整的。
从程馥双三岁记事起,到她死前的最后一秒钟,甚至是毒发身亡时的痛苦,她彷佛也能依稀感受到。
她不确定程馥双是不是自己的前世,但她似乎能够理解程馥双的委屈和想法,只是,唉……
统合程馥双和她老母的一生,只有两句话可以形容——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程馥双……呃、不对,到目前为止原主还是从母姓,叫做凌馥双。
这是怎么一回事?应该从……好吧,从原主母亲凌湘很委屈的婚姻说起——
凌湘出身江南商家,是独生女,更是父母亲捧在掌心的珍珠,自小被认真教导,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小才女。
那年江南爆发时疫,在太医院任职的程仲儒奉诏,与数位太医至江南除疫,遇见青春美丽、温柔可人的凌湘,两人一见倾心,二见诉衷曲,爱得难舍难离。
可这时,凌家父母染病,临终前将女儿及全部家当托付给程仲儒,万望女婿保女儿一世平安。
疫情控制住后,夫妻俩北上返京,程仲儒卖掉凌家所有财产,得了二十几万银票,本想着凌湘有这样丰厚的身家,家人定会欢欢喜喜替两人操办婚事。
没想到两人还在半路,就传来程家出大事的坏消息。
程老爷子惹上政敌,当年贪墨之事被人给捅了出来,皇帝念在程老爷子过去功劳,只让他把银子吐出来,卸甲归田,不罪及子女。
问题是那笔钱财太大,总不能卖房卖宅卖祖产吧?
于是程仲儒带着凌湘急急赶回京城,用她的嫁妆解除程家危困。
照理说,未进门就对婆家尽心尽力的媳妇,应该得到善待,谁知道早在程仲儒下江南时,为稳固程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程老爷子便替二儿子订下一门亲事,是二品大员柳敬国的嫡次女柳涵烟。
程老爷子贪墨一事爆发后,柳家在皇帝面前使了不少力气,才让这事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如今安然度过,总不能过河拆桥。
多方考量之下,程老爷子决定让二儿子先娶柳涵烟为正妻,待三、五个月之后,再让凌湘以侧室身分进门。
这个决定,多少是欺负凌湘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就是她想向程家追讨二十几万两银子,孤身女子哪有这个能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身无分文已经够惨,她又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因此即使感伤委屈,也只能忍受,乖乖顺从程家长辈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