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一扬手,把对方的衣服撕开,几道深深的抓痕露了出来。
有百姓认出他,吃惊喊道:“是张屠户!”
张屠户回过神后,趴在地上拚命磕头喊冤。
六爷也不斥喝他,只道:“甭装了,有人看到那天你进了白寡妇的家,你若是从实招来,指不定还可以减点刑罚,要是等证人指证,恐怕……”嘿嘿两声,他在张屠户耳边说了几句话。
张屠户猛然转头,对上白寡妇那张惨白的死脸和张得大大的灰白眼睛,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招了。
原来是张屠户垂涎白寡妇美色,几次求欢被拒,又发现她与李泰康有所往来,于是心生嫉妒。
那日张屠户刚帮人宰了头大肥猪,主家给了内脏和几刀肉,又赏下一坛好酒,几杯黄汤下肚,他随身带着刀具和猪肉上门,本想向白寡妇炫耀自己一身技艺,不料白寡妇与李康泰刚行完鱼水之欢,浑身的慵懒,空气里还散发着淡淡欢爱气息。
他又妒嫉又刺激,拉着白寡妇也要行那事儿,谁知白寡妇抵死不从,狠狠抓了他几下,他一怒之下,就把人给杀了。
“爷,您快说说吧,我想得脑袋都快破了,还是想不出来。”
六爷看了阿乔一眼,当初阿乔家里遭逢大难,他路见不平帮了一把,从此阿乔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会留下阿乔,是因为阿乔脑子机灵,他不必开口多说,阿乔就能猜出他的心思,把他伺候得妥妥贴贴,偏偏阿乔有一个缺点,就是话很多,从早到晚讲个不停,不让他讲,好似还委屈了他。
唉,他怎么就收了这堆怪人,如果能把阿乔和霍平揉一揉、捏一捏,平衡平衡就好了。
“是张屠户自己露出破绽,在衙门口时,我看见他的颈侧有一道很深的抓痕,且在县老爷断案的过程中,他神情紧张、眼神闪烁,听见县老爷要再打李泰康二十大板时,他吐了口气,表情顿时变得轻松。”
倘若李泰康熬不过,糊涂县官定会就此结案。
“原来六爷是先找到凶手才断的案,要是张屠户没有凑在人群里看情况,六爷也抓不到人,对不?”
六爷暗叹了口气,阿乔怎会这般小瞧他,就算张屠户当时没有跟着凑到衙门那儿,他还是能把人给揪出来,只不过要多费点心思罢了,白寡妇身上的伤这么明显,往她家附近捱个儿搜,总会把张屠户给搜出来。
“六爷,您当时在张屠户耳畔说了什么?”
“我说,白寡妇正看着他,对他说话,问他有没有听见。”
“噗!”阿乔忍不住笑出声,主子这一招可真阴损,明明就是主子把白寡妇的脸给往侧边扳的。
这时,守在大门的人高声喊道:“苏小姐来访。”口气急切,显然是挡不住对方的来势汹汹,需要主子快点发话,是拦、是放。
“苏姑娘怎么会来?”阿乔一急,连忙道:“主子别恼,阿乔马上撵了守门的。”
“撵守门的?”六爷冷笑两声,他岂会看不出阿乔那单纯的心思,想祸水东移?他可不是个蠢主子。
当初他会买下这幢不显眼、小小的二进屋子,是为着在外头行事方便,虽然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各个身怀武艺,怎会被人给跟上了还浑然不觉,只有……他一双锐利的眼眸上下打量着阿乔,也只有这个不会武功的蠢蛋,才会被人跟踪。
阿乔一看主子的眼神就知道主子猜出自己的念头,身子一弯,先跪先赢。“主子,阿乔错了。”
当然是他的错!
苏红樱是苏将军府的嫡三小姐,聪明颖慧却性格阴沉,苏家是拿她当皇后教养大的,她深谙的筹算智诈之道,手段算计多了去,怎会让阿乔胡诌几句,就相信他已离开京城?
她几次递话,想见他一面,他不愿意,是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何况上头对她的终生大事已做出决定。
只是如今她人都找到这里来了,他不能不见,五哥需要苏将军的势力,他必须帮忙拉拢苏家,万不能得罪。
“回头,在宅子外头贴上售字。”
“爷要卖了宅子?!”不会吧,当初这宅子可是找了好久爷才定下的,隐秘又安静,邻居不多,重点是连暗道都挖好了。
“谁说要卖?”六爷瞪了阿乔一眼。
这四个字一出口,阿乔就通了窍。哦……是假卖不是真卖,目的是让苏姑娘熄了心思,不往这里跑。
“行,我马上去寻新宅子,这两、三个月,主子暂时换个地方议事儿。”
六爷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阿乔的好处,举一反三。“还不把苏姑娘给请进来。”
“是,主子。”阿乔松口气,赶忙起身,以为事情就此揭过,没想到他的脚都还没跨过门槛,就听见主子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一刻钟之内没离开,你就东西收一收,哪儿凉快哪儿去。”
阿乔猛地倒抽一口气,却不能不回声应是,随即又急着要去迎接苏大小姐,怎料他的脚又绊上门槛,一个踉跄,再摔、再滚,他诅咒了门槛两声,发誓要将它给削平,再抬头,就见眼前一双红色绣花鞋,视线往上飘,果不其然正巧迎上苏红樱凌厉的目光。
阿乔心中一凛,激出满身鸡皮疙瘩,他知道,自己被苏姑娘给记恨上了,谁让他说谎,可是这是主子的命令,他岂能违抗?唉,她怎么不替他想想,当奴才容易吗?
“乔管事好大的礼。”苏红樱讥讽道。
他只能假装听不见,赶紧起身道:“苏姑娘,六爷有请。”
苏红樱肤白如雪,眸如点漆,粉铸脂凝,娇波流慧,似嗔如笑,整个人雪雕玉琢,容貌娇美,风姿绰约,再加上一身霓裳霞裙,罗袜朱履,娉娉婷婷,细柳生姿,媚丽欲绝。
她站在桌案前,定眼望向六爷,似笑非笑。
好个忠心耿耿的弟弟!
苏红樱很清楚,一向对女子敬而远之的六爷,为何没将她驱逐门外,为何强忍满面不耐,与自己虚与委蛇?正是因为她背后的将军府。
她的祖父忠心侍主,与皇帝亦师亦友,祖父知晓皇帝所有的秘密,知道皇帝对大皇子、二皇子的好,其实是捧杀,皇帝真正属意的是五皇子,因此爹娘想尽办法拉拢她与五皇子。
从五岁开始,她就知晓自己日后将会进入后宫,成为大辕朝皇帝的女人,她负有使命,必须为家族父兄争荣,可是自从十岁那年意外遇见六爷,她便喜欢上他了。
人人皆畏惧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可她却觉得他的蓝眸像是会魅惑人心,就那么一眼,她的心便不顾一切的沦陷。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照长辈的意愿去做,只是……她喜欢他啊!
即使知道他的异族血统使他无法继承大统,即使知道他的身分无法满足父兄对于权利的想望,即使知道他无法让自己坐上女子至尊至高的宝座,但她还是喜欢他。
长辈总是教导她,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去抢,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把她喜欢的双手奉上,所以她该为自己的想望争抢吗?
六爷极力压抑皱眉的欲望,他快受不了了,苏红樱身上传来的脂粉味儿,让他想吐,她每靠近一寸,他就想往后退三尺。
这也是他痛恨后宫的理由,所有女人都一样,总喜欢把自己弄得香气冲天,可是对他人来说是香味,对他而言却是难耐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