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身旁的家仆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咱们王家的六少爷。”
“王家?”她怔了怔,心想该不会是那个王家?
家仆又续道:“就是位在南郊的王家。”
果然没错。“请问有事吗?”
只要提到王家,住在梧桐村的村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不只是村里最有钱的大户人家,还拥有好几座煤矿山,几代以来都是靠开采煤炭致富,私底下大家都称呼那座宅子叫做王家大院。
不过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还是王家的诅咒,听说王老爷夫妇生前所生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活不过三十岁,不是意外身亡,就是染上怪病,媳妇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就当上寡妇,幸好还留下子嗣,才能延续王家的香火,村民们私下都在议论纷纷,有人说是祖坟风水不好,也有人认为是王家人做事太过苛刻、死爱钱,才会有这种报应,不过真正的原因没人知道。
王有衡见她气质与一般农妇不同,拱手请教。“敢问可是常家四房二奶奶?”
“正是。”她看着眼前的王家六少爷,想起十二岁那年,王家的四少爷横死在外地,当棺木一路运回山西,听长辈们说起当时场面非常凄凉,毕竟连续死了好几个男丁,诅咒之说更是甚嚣尘上。
而后来王家知道她有旺夫益子命格之后,还曾到家里来提过亲。
王有衡谦恭有礼地说:“家祖母听说二奶奶最近回娘家来住,有一事相求,若是方便的话,能否随某返家一趟?”
“这……”迎娣为难地看着他。
“某知道这个要求过于唐突,但家祖母身子欠安,不便外出,不得不烦劳二奶奶走这一趟。”王有衡用饱含歉意的口气说道。
伯婆在一旁看着,不禁开口问道:“阿娣,他是谁?”
“他是王家大院的六少爷……”她附在伯婆耳边,大声地说明对方的身分,直到老人家听得分明。
“六少爷找我家阿娣做什么?”伯婆也大着嗓门问道。
于是,王有衡道出今天的来意。“因为家兄再过不久即将娶妻,这桩亲事之前就订下,谁知新娘子的八字与家兄不合,可又不得毁婚,婚期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家祖母请教了几位算命先生,都说只要请来一位天生旺夫益子相的女子亲手缝制嫁衣,再请新娘子在成亲当天穿上,就能沾一沾福气,将来也可以让丈夫事业有成,多子多孙。”
她苦笑了下。“原来是这么回事……”想不到自己的命格还有这种用处。“那么六少爷口中的兄长,指的是五少爷?”
“是,由于上头几位兄长只剩下五哥尚在人世,家祖母也就特别重视,希望用这桩婚事来冲喜,说不定王家从此就能平平安安,家祖母以前就知道二奶奶是天生旺夫益子相,这几天正在烦恼着,不知该如何跟常家开口,恰巧得知二奶奶搬回娘家来住,才会命某前来……”他拱手一揖,可说是诚意十足。“待嫁衣缝制完成,家祖母也允诺会以二十两银子做为答谢。”
二十两?迎娣心头马上动摇了,这笔银子对王家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可以帮助家里。
“若真有用,我自然愿意帮忙。”只不过是缝件嫁衣,加上她跟着大嫂学了三年的刺绣,应该难不倒她,迎娣也就毫不考虑地答应了。
王有衡又惊又喜。“轿子就在大门外头,还请随某回去。”
“请再等一下……”迎娣又大声转述一遍王有衡的来意给伯婆听。“我这就跟六少爷走一趟,办完事就回来了。”
伯婆点着银白的脑袋。“好、好,你要早点回来……”
接着,她又把弟弟妹妹叫到跟前,要二娃把蒸好的馒头送去田里,并告诉母亲要去王家大院的事。
等迎娣都交代完了,她便对王有衡道:“咱们可以走了。”
两人一块儿走出大门,王有衡掀起轿帘。“请!”
待迎娣坐进轿中,只听见外头喊了一声“起轿”,轿身左右晃动几下,轿夫便举步往王家大院的方向走了。
她想到只要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就可以抓药给母亲吃了,她也是直到最近才无意间发现母亲有头痛的毛病,却不敢在子女面前表现出来,总是拚命忍耐,既然有这个机缘,当然不能错过。
没过多久,轿子便进了位在梧桐村南郊的王家大院。
待轿子停下来,王有衡又掀起轿帘,请她下来。
“往这边走!”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迎娣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建筑考究的大宅院,气势上不输给常家庄园,可是明明已经五月了,又是在大白天,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不禁联想到王家的诅咒,心里忍不住毛毛的。
“家祖母正在花厅等候。”王有衡回头说道。
她颔了下首,跟在对方后头。
是不是她多心了?迎娣张望四周,总觉得整座宅院予人阴森森的感觉,一路上见到的奴仆皆脸色苍白,完全不像个活人。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她不得不安慰自己。
待他们穿过曲廊,终于到达内院的花厅。
“请进!”王有衡温文地说。
于是,迎娣走进花厅,一眼就瞥见主位上坐了位年约六旬、满身贵气的老太太,她额上戴着遮眉勒,身穿花青色袄裙,两旁还站了好几名丫鬟、婢女,个个也是面无表情的,迎娣心头顿时有些不安。
王有衡上前禀明。“祖母,这位便是常家四房二奶奶……”
“你终于来了!”老太太立刻从圈椅上起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指甲都嵌进迎娣的皮肤里,像是怕她跑掉似的,两眼更是绽放出异样的光芒。“我等你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
迎娣不禁蹙起眉心。“好疼……”
“祖母别吓着人家。”王有衡出声提醒。
老太太这才惊醒过来,赶忙松开双手,干笑一声。“我真是太高兴了,才会一时忘形,还请不要见怪。”
“您客气了。”迎娣揉着被抓痛的皮肤。
“请坐!”待她坐回位子上,老太太便板起脸孔对王有衡道:“你先下去。”
身为庶孙,他只能遵从祖母的命令。“是。”
当老太太再次看向迎娣,又露出笑脸,表情转换得很快。“只要想到孙子就要娶媳妇了,我这个做祖母的连作梦都会笑醒,就盼他们夫妻能多生几个曾孙子,帮王家开枝散叶。”
迎娣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我方才都听六少爷说了,若您不嫌弃的话,就由我来缝制嫁衣。”
“你答应了?真是太好了,我还怕你曾拒绝王家的提亲,会不答应呢,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了……”老太太不禁眼眶含泪。“我那未来的孙媳妇儿身材跟你差不多,今天正好请了布庄的师傅过来,这就叫她帮你量一下尺寸……”说着,便要婢女去把人请过来。
很快地,布庄的师傅被人请到花厅,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神情有些紧张,要不是看在银子的分上,她也不想踏进这座王家大院。
女师傅熟练地量好尺寸,便说要赶着回去裁布,开口告辞了。
待人一走,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笑意,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明天就会把裁好的布送到府上,希望能赶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我会尽快做好。”迎娣心想连夜赶工,应该不成问题。
第6章(2)
老太太又道了声谢,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对了!有件事还真不知该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