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我听说你离开常家,打算搬回娘家长住……”老太太语带刺探地问。“常家四房二少爷不是才刚回到祁县,你怎么会突然回娘家来,该不会是夫妻吵架了?”
迎娣可没想到连外人都知道这些细节。
“咱们王家和常家都是晋商,有些事在私底下总是会传来传去,多少也听到一些风声……”见迎娣垂眸不语,她又探了下口风。“像你这种可以旺夫益子的好媳妇,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总不会是想休了你?”
“相公并未休了我……”她尴尬地回道。
老太太表情闪过一抹失望,旋即又巧妙地掩去。“没有休了你就好,你可是等了他三年,怎能说休就休。”
“我和相公只是……意见不合罢了。”迎娣忆起那天他的落荒而逃,心底不禁萌生一丝希望,若他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为何要仓促离开?大可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是吗?说不定他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不再当她是妹妹,而是个女人……
想到这儿,她才恍然大悟,虽然是自己主动求去,态度上表现得很坚定,实际上心里却害怕常永瞻真的不要她,真的打算放弃这段婚姻,如果最后走到那步田地,她一定会后悔亲手斩断这段夫妻缘分。
不过祖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
她把手心按在胸口上,藉此抚平忐忑的心情。
见迎娣神情不安,老太太以为她是在担忧,便以过来人的经验开口安抚。“男人在外头经商,整整离开三年,两人都见不到一面,就算是夫妻,想法一定会有所不同,做丈夫的应该体谅,做妻子的更应该包容才是。”
迎娣受教地回道:“您说的是。”
“若常家不懂得珍惜,那也是他们的损失……真是可怜的孩子,当初你要是嫁进咱们王家,那该有多好。”老太太不由得为她打抱不平。
迎娣也不知该说什么,便跟对方道了声谢,打算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我让人送你一程。”老太太笑吟吟地起身。
她福了个身,踏出花厅,人就站在大太阳底下,却不觉得热,一阵阵沁骨的阴气从脚底窜起,令人只想快点离开这座王家大院。
午时过后,常永瞻乘坐马车,再次来到梧桐村。
负责驾车的还是虎子,他握紧缰绳,让马车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走。
在快接近陈家的时候,常永瞻注意到大门外头停了顶轿子,一名年轻男子掀起轿帘,让轿里的人下来,赫然就是迎娣,两人就站在大门口,肆无忌惮地有说有笑,让他眉峰不由得紧拢,胸口有股不知名的酸味在翻滚。
这个男人是谁?
迎娣又是何时认识对方的?
他们在聊些什么?又在笑什么?
难道她忘了自己早已嫁人,应该谨守礼教和分寸吗?
待对方拱手告辞,和轿子一起离去,正好和马车擦肩而过,常永瞻忍不住多看两眼,好记住他的长相。
迎娣是他的妻子,谁也不准觊觎!
原本要走进大门的迎娣瞥见一辆马车过来,待她认出驾车的人是谁,再往他身后一看,见常永瞻就坐在篷车内,便站在原地等候。
虎子将马车停下来,叫了一声二奶奶。
“你来了!”她朝从马车上下来的常永瞻哂道。
他口气有些暴躁。“我不该来吗?”
见他脸色和口气都不大好,迎娣愣了下。“相公怎么了?”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我见你从轿子上下来,你们上哪儿去了?”常永瞻大声质问,活像抓到妻户与畀人通奸的丈夫,整个醋劲大发。
迎娣定定地看着他,心想自己又没做错事,大可理直气壮。
“他是王家的六少爷,奉了祖母之命,前来请我帮忙,我便跟他走了一趟,直到方才又用轿子送我回来。”
他听了之后,口气并没有多大改善。“找你帮什么忙?”
“王家请我帮忙缝制一件嫁衣……”迎娣认为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因为王家老太太知道我的命格能够旺夫益子,若能穿上我亲手缝制的嫁衣,说不定能让未来的孙媳妇沾上一些福气,所以六少爷才会亲自来请我过府一趟。”
常永瞻斜睨一眼。“就只有这样?”
“是。”她正色地说。
他看得出迎娣没有说谎,但还是很不高兴。“你们方才在大门口有说有笑的,看在别人眼底,成何体统?”
“我和六少爷清清白白的,不怕别人看到。”迎娣昂起下巴回道。
“你还对他笑!”常永瞻指控。
迎娣怒瞪着他。“我没有!”
“有!”
“没有!”她两手叉在腰上,也吼回去。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有!”
“我天生就长得笑脸迎人,这一点还请相公见谅!”迎娣把头一甩,转身走进大门,不想理踩他。
“大姊回来了!”二娃他们跑过来围着她。
看见弟弟妹妹,她脸上盈满笑意。“你们有没有乖乖听伯婆的话?”
“有!”三个孩子大声地回道。
接着,迎娣又去跟正在喂鸡的伯婆说一声,让她知道自己回来了。
常永瞻跟在她后头,一直在找机会开口,偏偏小舅子和小姨子缠着迎娣不放,让他根本插不上口。
“我有话要跟你说!”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她敛起笑靥。“相公请说。”
“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到屋里说话。”语毕,常永瞻就率先走进房里,就不信她不跟进来。
迎娣轻叹一声,让二娃他们在外头玩,便也进房去了。
“六少爷只是感谢我答应帮忙,让他的兄长能够顺利完婚,我便回了一句不客气,很高兴能帮得上忙,也不过如此,何来的有说有笑?一定是相公看错了。”为了解开误会,她还是捺着性子解释。
常永瞻用眼神和口气施压。“总之以后不许再见他!”
“我已经答应王家缝制嫁衣了,还是有可能会再见到这位六少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迎娣试着说之以理。
常永瞻一脸没好气。“他们王家的事,为何非要找你帮忙不可?”
“这也只能怪我的命格,不过若能帮上人家的忙,又有什么不好?再说王家还答应付二十两银子当谢礼,这笔钱可以让家里的日子过好一点,况且娘最近身子不大好,也能抓药来吃。”为了母亲和弟弟妹妹,只要自己能做的,她就会拚命去做。
这的确像是迎娣会做的事,为了家人,不在乎委屈,也不怕辛苦,常永瞻能够理解,但感情上无法接受。
“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他觉得胸口快炸开了,这种滋味还是头一遭。
迎娣脾气再好,也快发火了。“为什么?”
“因为……因为……”常永瞻喉头像有什么梗住似的,碍于自尊和面子,就是说不出来。这要他怎么开口?自己居然会如此在意,很想把迎娣藏在深宅大院中,不让外头的男人瞧见。
迎娣执意要问个明白。“因为什么?”
“因为……”他一脸困窘。“因为我吃醋!”
常永瞻从没想过吃醋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来他也跟普通男人一样会感到嫉妒、吃味,方才还差点跳下马车,朝那位王家的六少爷挥拳,要对方离迎娣远一点,不准再接近她半步。
他也是个普通男人,遇上感情的事,也会乱了方寸。
“吃醋?”迎娣顿时忘记生气,怔怔地瞪着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