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均凝睇着一看就是主子的男人,像他这样气势慑人的男人,合该是雄纠纠、气昂昂的立于人前,但他却是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宋均均的确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她,是你找来的人”
唐绍羽冷戾的黑眸缓缓的从宋均均那张美丽的脸蛋往下打量,但神情上没有太多变化,美人儿在他出意外前看得太多,而那一身窄袖碎花裤装比他家小厮丫鬟的衣服还陈旧,他的视线很快的落到她沾染干湿泥土的裤脚及草鞋上。
“是的,爷,她就是这阵子替爷缝补衣物的宋均均。”曹汶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因为奴才是在田里找到她的,所以她如此穿着,奴才一时间也没多想,是奴才的错。”
唐绍羽黑眸一眯,“让本王满意的绣娘是这个满脚烂泥巴的小村姑”
宋均均可没有听漏他口气里的不屑,但神情没有起太多变化,重生前,她已看太多这类傲慢自大的皇亲国戚,她又不是来选妃的,还得换衣服来见吗?
“是,是的。”曹总管困窘的再看向宋均均,“这就是我家主子,快行礼啊。”
“爷,我是宋均均,爷叫我均均即可。”她想也没想的就向他行了一个优雅的欠身礼。
这个动作一出,甭说曹总管一愣、面无表情的韩易一怔,就连唐绍羽的神情也跟着一变!瞧瞧她,虽然一身朴素,但端庄大方,贵气浑然天成—
他脸色突然一沉,“一身农家女扮相却怎么看都不像个农家女!你是谁?是谁派你来接近我的”
果然,贵族该有的疑心病他也有,宋均均觉得可悲,但也倍感庆幸,至少,她已脱离那样的人生。
“爷的疑心病真重,我只是个会绣补的农家女,爷要我做活儿,我就做,怀疑我,我这就走人。”大方的再行个礼,她转身就要走。
如此率性,让唐绍羽不由得一愣,韩易也诧异,但曹总管反应就快了。
她可是这几个月来惟一能让爷满意的绣娘,她走了,他到哪里再找人来让爷满意他急急的拉住她,一边向主子解释,“爷,均均的娘出身好人家,才会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天天跟着父母农作,皮肤却晒不黑,还是粉纷嫩嫩的,就连气质也像她啊。”
“曹总管,你不必向你家主子说那么多,会怀疑的人就是会怀疑。”她觉得他是白费唇舌。
“放肆!”唐绍羽忍不住吼了她,“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我已指名曹总管,”她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回答,“就不知爷为何还需多此一问?”
“一个卑微小农妇竟敢顶嘴!”唐绍羽怒指着她,还狠拍了一下轮椅的把手,但他的袖摆早已有撕裂处,这手一上一下,宽大的袖摆卡到轮椅缝隙处,火冒三丈的他一阵愤怒的拉扯。
宋均均眼睁睁的看到那处撕裂处被硬生生的拉大,真是粗鲁,难怪他身上衣物老需要缝缝补补的。
“你那又是什么眼神!”他忍不住又吼了她,他确定那双璨亮的明眸里有一抹受不了的眼神。
曹总管急急安抚,“爷别生气,均均自从一年前的那场意外后,个性丕变—”
“意外?”想到自己的遭遇,他敏锐的抢问。
“就是,躺在床上休养半年多,她是奴才从小看到大的,绝不是爷想的要加害爷的人,真的,她爹娘住在这里几十年了,随便找人问都知道的。”
曹总管急急忙忙解释宋均均的事,虽然她根本不想留下来,但曹总管紧扣着她的手,她要走也走不得。
她毫无胆怯的直视着唐绍羽,与老榕村里的村民们不同,她对他算是熟悉的,不,该说是重生前的她,对这个年轻王爷的名字是如雷贯耳,只可惜,两人一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唐绍羽的父亲唐正是当今皇上的叔叔,也因唐正在众多皇子中向先皇力荐当时为四皇子的皇上,先皇遂立为嗣,尔后,新皇登基,唐正尽力辅佐直至重病离世。
皇帝感念其恩,当唐绍羽袭爵进出朝廷后,皇帝更为器重,唐绍羽也很争气,
被朝臣百官视为贤能之士,成为皇帝执政的得力助手。
这是她一年多前知悉的,只是,世事难料,不管是她,还是曾经志得意满的他,此时此刻,却在这偏乡僻壤的地方相遇。
在她思绪翻滚,忘我的打量唐绍羽时,唐绍羽也是直勾勾的瞪着她,瞧她毫不畏惧的直视自己,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胆子不小。
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让人害怕,脸色冷峻,全身上下散发着张狂怒火,动不动就吼人,但他不是有意的,他是克制不了自己,他太不甘愿,向来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他出了意外,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才发现自己成了残废!
他太骄傲,双脚不良于行让他不愿进出宫廷,不愿接受众人同情的目光,也拒绝那些带着关切之名却像来看笑话的皇亲国戚探视。
日久见人心,当皇上忙于处理繁杂的朝政,再加上庶弟趁机取代他成了皇上的新宠,他再也无人闻问。
接着,他惨遭未婚妻退婚,如此大的羞辱让他再也无颜留在皇城,才选择住到这偏远别庄,没想到,独自舔拭伤口才三个多月,竟在今日得知,他的前未婚妻已成自己的弟媳!
他的庶弟夺走了他的一切,权势、地位,甚至是妻子!
宋均均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但他双眸突然迸裂而出的怒火,让恍神的她立即回了神,听到曹彣正好说完她的身世与遭遇,但她并不认为唐绍羽有在听,也不认为他会为了她的意外冒出熊熊怒火。
“爷的决定是什么?若不需要均均,均均还想回田里干活。”她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
他抿紧薄唇,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眸,她眼中没有畏惧、没有卑微,更没有战战兢兢,只是异常的平静,曾几何时,他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靖王爷,连一个小小农家女都震慑不了?
黑眸突然变得深幽,神情也转为冷峻,他给了曹彣一个眼神,看了眼撕裂的袖子,再对韩易道:“走吧。”
“是的,爷。”
韩易若有似无的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宋均均一眼,立即推着主子的轮椅转往后方而去。
她困惑的视线追了过去,这才发现后方还有一侧厅,看来是没有遭受破坏——
曹彣连忙朝她挥手,催促道:“你快跟上去替爷补补袖子,这些衣物我收收,再让你带回去修补,前几日春雨不停,衣物难干,爷没一件衣物可以换了。”
“曹总管,我需要针线,你一径的催,我也做不了活。”她笑着提醒。
由于每一件衣袍都贵重无比,绣线自然也是昂贵,所以,每一回都是曹彣将针线备妥,连同衣袍带给她,活儿做完后,针线也是得如数归还的。
曹彣尴尬点头,“瞧我胡涂的,马上去拿,你先进书房。”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跨过一地的狼藉,直觉的加快脚步——但念头一转,没针线,走那么快做啥,那张俊帅脸庞的主人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嘴角蓦地一扬,她步履从容的走进侧厅,再转进连接的后方书房。
第2章(1)
这间书房宽敞明亮,墙上几幅书法更是笔力遒劲、洒脱又不失气概,但在看到最后落款是唐绍羽时,宋均均还真是讶异,没想到,他还写得一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