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均听到大笑声,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若说重生后有什么最大的感想,就是,庄稼农事虽然辛苦,但快乐易得,不似身在侯府,日日都得战战兢兢。
她收回目光,却见曹总管已经飞也似的站在大道前的两匹马儿旁,焦急的等着她。
她连忙快步跟上,只是,曹总管牵来的两匹马儿都高大,而重生后的她个儿太过娇小,要顺利翻身上马背实在困难,这时,她就挺想念重生前长得高瘦的自己了。
“踩我的手上去!”曹总管弯身两手交叠。
她微笑点头,为忙农事,男女皆是一身裤装,所以,她一踩一蹬,俐落的上了马背。
“没想到你一个农家女子,不只刺绣的功夫一流,连上马的动作都这么厉害。”曹总管对她不由得又惊又叹,“你爹娘到底是怎么教的呀?”
“你家爷的怒火应该冒得更厉害了。”她很好心的提醒,顺便避开这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脸色丕变,“天啊!快,快,快!”
他飞快的上了马背,策马先行,她也甩动缰绳,迅速的追上前去—
田地里,众人的目光随着马蹄声,看着两道迅速离去的身影。
“哇,我不知道均均也会骑马。”
“她现在会的可多了。”方莹身为宋均均的好友,口气尽是骄傲。
“是吗?那曹总管为什么要找她?他家爷生气,干均均啥事?”那个嫁到外地的农妇又问。
“你不知道吗?”
几个女子又愈聊愈靠近了。
“她刚回来啊!”另一名中年农妇也靠拢过来,帮第一个发问的妇人回答。
“均均现在可是龙泉山庄里的绣娘啊。”
知情的就猛点头,不知道的农妇则是讶异的瞪大了眼,“到底怎么回事?”
“别庄的主子出意外,成了残废,几个月前才住到这偏远别庄来……”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句的解说,因为别庄里从来没住过主子,管事、小厮、丫鬟、厨娘都现有,就没有绣娘,而不管是庄里丫鬟,还是曹总管从村里、城镇找的缝补的人手,没有一个让主子满意的。
刚巧,宋均均做几个小荷包分送给几个村里的婆婆,大家才知道她绣功了得,曹总管得到消息,请她帮忙缝补主子的衣物,没想到,得到主子一句“嗯,在细微处都谨慎细致,这绣娘的手艺可以。”
这句得来不易的赞美可让曹总管大大的松口气,希望她到庄里干绣娘的活儿,但自家主子脾气很差,宋均均的爹娘宠爱她是出名的,哪舍得让她留在那里,曹总管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她赚外快,不必住在别庄里。
第1章(2)
“说也奇怪,一个大人怎么衣服常破,需要一个绣娘入住别院?”中年农妇怎么想都不明白。
“嘿嘿,这个内幕只有我知道。”方莹得意极了!这是她跟好友追问许久才问来的。
“到底是什么呀?快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众人催促着,就连在附近忙农事的男男女女,也忍不住竖直耳朵听。
“双脚残了的王爷喜怒无常,经常吼人,虽不会打人,但会摔东西、踢东西出气,有时候还会捶墙,自己受伤不说,那一身绣工精致的衣服难免被勾破什么的,有时候一天就换好几件,不补不修,哪来得及让他换呀……”
龙泉别庄座落在一处丘陵地上,是靖王爷家最早期所建的避暑山庄,周围有高高的围墙,远处层峦叠嶂,近处则是一望无际的田园风光。
山庄幽静,鲜少有人进出,多年来,附近邻家也不曾见过皇家哪个主子到这里避暑,倒是三个月前,听闻现任靖王要来,老榕村的村民个个引颈争看,本以为会有什么浩浩荡荡的大场面,结果,仅有两辆马车出现。
接下来的日子,就有不少人看过一名陌生的汉子推着一名坐在轮椅上的俊美男子到坡道上,遥望远方。
耳聪目明的村民们听到那汉子称男子为“爷”后,推估他就是靖王爷,本想善意的表达感谢他家长年来对所属佃农的厚待,没想到,才靠近,就见他怒气冲天的大吼,“滚!谁都给我滚!”
村民们吓得连滚带爬的逃了,哪敢再靠近。
第二日,大家所熟悉的曹总管就出现在老榕村,大略的向众人提及他家王爷因遭逢意外,才到这里养伤,所以,要众人多多包涵,也尽量不要出现在别庄周围。
村民们也尽量配合,毕竟贵族与平民,原本就如天跟地。
只是,时间一久,在里面干活儿的奴才,渐渐也传了些话出来,多是主子难侍候、脾气火爆、脸色差,除了曹总管,还有贴身侍从韩易外,没人受得了他,也不曾有访客到来。
这些传言宋均均都听过,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有走进别庄的一天,她一边快步跟上曹总管,一边迅速的打量这座奢华别庄。
曹总管快步穿过门庭、回廊,再穿过几个门堂,东弯西拐的,宋均均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一个转角,眼前顿时出现一雅致园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在微绽樱花的粉嫩中,更显出动人春色—
“滚!滚!全给我滚出去!”
蓦地,一阵雷霆怒吼打破周围的静谧,紧接着是东西被打落地上的乒乒乓乓声,一连串声响让沉醉在眼前美景的宋均均吓了一大跳。
“快!快啊!”
曹总管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前方小院里冲,宋均均也赶忙小跑步的跟上去。
同一时间,两名小厮脸色惨白的急急跑出来,但如雷吼声仍继续着,“滚!韩易,你也给我滚!该死的,全部从我的眼前消失!”
乒乒乓乓……又是一阵瓷器还是啥玩意儿的东西落地碎裂声。
两名小厮一见曹总管,一人苦着脸叫,“爷火大了。”
另一人也急着说:“爷没有衣袍可换穿,连身上的也破了—”
“知了,知了!”曹总管一边挥手,一边大叫着,“爷,奴才带人来了。”
曹总管一冲进屋内,对眼前的一片狼藉视而不见,这几个月来早看惯了,但一回头看宋均均有没有跟上来时,他才知道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老榕村里的男女老少因都务农,不管何时都是一身方便工作的裤装,下田时,不是赤脚,就是穿上一种绑脚的草鞋,他长年住这里,早已见怪不怪,但此刻,宋均均一身农家女打扮,脚上草鞋及裤子都沾染泥土,杵在主子这间宽敞富丽但混乱狼藉的小院里,是怎么看怎么突兀。
“这是—”
宋均均瞠目结舌,本该是奢华又舒适的厅堂,此刻却好像被狂风暴雨扫过似的,桌椅及柜子东倒西歪不说,地上还布满茶壶、杯盘,甚至古董花瓶碎片,搞得一地又是茶又是水,还有几套看来价值不菲的华服也躺在地上,有些衣袖还被狠狠的撕裂了—
她不自觉摇摇头,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此刻凝滞的静寂氛围。
她的目光缓缓的对上一双正狠瞪着她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天庭饱满、浓眉凤目,有一张俊雅绝伦的脸庞,但面无表情。
曹总管也觉得可怕,主子的黑眸透着一抹危险的噬人之光,薄唇紧抿,一袭黑色绸缎袍服更衬托出一股阴郁却慑人的气势。
还有在他身后的随侍韩易,明明有一张俊逸的脸庞,只是肤色黑了些,现在也是毫无表情,不—
曹总管看到了,韩易的眼神充满着无力,似在问他是不是找错人?他只是微微的摇摇头,无声的答,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