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这个话题,四月的心立时沉了下去。
她该怎么回答他们?
众人期待的目光却无一例外地牢牢锁定在她脸上。
小菊拉起她的手轻摇,“小姐这么聪明……嗯,起码比小菊我聪明,大仇一定能报的!”
“对!”立时有仆人附和,“那个什么冷鹤山庄的杜二公子一定已经归西了!”
“年纪轻轻就那么残暴的人,死有余辜!”
“应该用天雷劈死他,用天火活活烧死他,用鱼叉在他身上叉十七八个大洞!”
不,求求你们,这么可怕的话别再说了!
四月在心里大叫,掩藏在衣袖下的粉拳痛苦地紧握了起来。
他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请不要这样诅咒他……
“小姐,你快说说,这仇是怎么报的呀?”
“嗯,是……其实——”心痛又羞愧的四月支支吾吾、含糊其词。
“小姐,别谦虚了,快说嘛——”
“我……”猛吸一口气,“我、我把他儿子偷来了。”
咦?
围观的仆妇下人都大奇。
嗯,没听说那个杜少庄主,不!杜恶魔已经娶妻生子了呀——呃,不过算了,大仇当前,这种小事有什么可拘泥的!
于是,大家一起拍手叫好。
好!好!有了这个倒霉的小东西,就算他爹没死,也可以逼着他为救亲儿自尽了!
然后,有人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小姐,那你偷来的小孩呢?”
一颗大大的虚汗,沿着四月美丽纤柔的脖颈流下。
“在……在我肚子里。”
“扑通”、“扑通”,众人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小姐——”小菊哭丧着一张小脸,一把抱住四月的双腿,“小姐太可怜啦,少爷的仇没报成,自己还反而被那个恶魔强暴了……呜呜,还有了恶魔的孩子——”
“小菊,你胡说什么!?”一个胖妇人一把揪住小菊的后领,把她拖离四月,恨恨地训道:“小姐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家,什么强暴不强暴的,你再口没遮拦地胡说,当心二婶我扭歪你的嘴!”
。二婶儿,我没胡说——”小菊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是、是小姐自己说的嘛,她肚子里有了那个坏蛋的孩子。”
胖二婶还没答话,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有了谁的孩子?”
是冯家的大家长回来了!
众人都吓得噤声不语,只听“扑通”一声,一抹纤弱的身影直直伏跪在地上,低泣道:“爹爹、娘亲,一切都是月儿的错,月几不仅报不了无疾哥的仇,还——”
“我可怜的孩子哟……”冯夫人却从旁边急急赶来,俯下身一把搂住了四月,“你莫说了,爹娘都明白,你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唉,原就是我们的错,你一个不会一点功夫的女孩家,怎么能对抗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不,让她说——”冯世环阴沉起了一张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漠北三鹰听到响动也从厅堂内走了出来,冯世环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冷冷地对帐房道;“去取十万两的银票给这三位,一张也不得少。”
交代完毕,漠北三鹰自顾喜孜孜地跟着帐房先生去了。
见三人已走了,冯世环才又道:“月儿,已经回到了家里,你就别有什么顾虑,把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爹娘。”
“爹,我……”可怜的人儿欲言又止。
冯夫人搂着四月起身,“老爷,月儿好不容易才大难不死,先让她歇息吧,有什么话可以——”
“你懂什么!”孰料冯世环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月儿,你说,你在冷鹤山庄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语调阴凉冷酷,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不再是四月熟悉的慈爱的养父了。
颤抖着站起来的纤弱娇躯又“扑通”一声跪倒,“爹爹,是月儿没用,月儿没能报无疾哥的仇,还……还怀了杜仲的孩子。”
“啊,孩子!?”冯夫人两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快,把夫人扶下去,”冯世环暴躁地训斥丫头,然后,双眼几乎血红地在廊下跛来踱去,口里咬牙切齿地骂道:“姓杜的那个小畜生,居然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他一把攫起四月,“月儿,是、是不是他凌辱了你?”
贝齿紧咬住下唇,娇弱的人儿却沉默。
“你说啊,是不是?”冯世环几乎是粗暴地晃动纤弱的娇躯。
终于,泪水倾泻而下,四月忍不住哭喊出声,“不是的!不是他的错,是月儿自愿的——”
“砰!”她被冯世环重重摔回地上。“你——你——”冯世环指着她,双眼暴凸,面皮紫涨,气得快说不出话宋。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疯话!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再说一次,到底是他凌辱你,还是你自愿的?”
“一切都是月儿自愿的,月儿喜欢上他了……”哽咽的声音却难掩心底的执着。不,她绝不会为了让自己好过,把莫虚有的罪名加到杜仲身上!
“好啊,你反了你!”冯世环暴怒地重重一跺脚,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无情无义、恬不知耻的臭丫头!无疾坟上的野草还没长密,你居然就把身子给了你的杀夫仇人,枉我们冯家上不好心待你一场!”
“爹爹,是月儿的错……”四月靠过去想抱住他的腿。
“滚开!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行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配做我们冯家的女儿了!”冯世环恶狠狠地一脚踢开她,又冲旁边战战兢兢的几个仆妇丫头一挥手,“你们几个,把她给我锁入房内,守在门外,一步也不得离开!”
第9章(1)
夜已深,从主屋的厢房内却传出高高低低的对话声。
“……老爷,事已至此,你就消消气吧,月儿总算是我们的女儿啊——”
“呸!我早就不认她这个恬不知耻的丫头了,权当我们白养了一场,一着错、满盘皆输,没想到那臭丫头居然会如此薄情寡义,背叛我们冯家——哼哼,到底不是亲骨肉,难怪会这么无情无义!”
“老爷……”
“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自愿的呀!她不思量着为无疾报仇,反而跟那小畜生——”
“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哼,都已经回到家里了,还有什么苦衷不可以说出来!你方才晕过去了没听到,是她明明白白、亲口承认的:她喜欢上姓杜的小子了!”
“啊?”冯夫人吃了一惊。
“哎哟,我说夫人,你可别又晕过去了——”
“……”老爷,月儿有千错万错,可我们毕竟养育她一场,情同骨肉啊……你还是别把她锁在房间里了,我听小菊说,月儿一个人在里面一直哭,直求着你原谅她,送去的饭菜点心也不肯吃上一口,她从小就体弱,这样下去可怎么撑得住?况且她如今又有了身孕——”
“哼,你越提我越火大!怀了身孕、怀了身孕——好哇,亏我当初心软,受她爹托孤之重,把她留在府上当亲生女儿看待,我们冯家辛苦养育她一场,到头来她不但不知感恩图报,还做出这般有辱门风、败坏家规、天理不容的丑事来!她、她、她便是跟天下任何一个野男人苟且——也好过跟姓杜的那小子啊,他可是跟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老爷——”
“你不用再替她求情了,我心意已定,随她在房里哭也好、水米不进也罢,反正她做错了事,就得自己负起责任来!咳——”冯世环咳嗽一声,“我方才去外面一趟,已经替她说定了一门亲事,嫁女如泼水,趁早泼出去,省得肚子大起来,到时丢尽我们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