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由于路途遥远,他们有许多时间在马车里相处。随著马车的晃动,渐渐的,两人的楚河汉界不再清楚,总是会不小心碰在一起、撞在一起。
于是,撞的次数多了,两人也就不在意了,芍药甚至有时坐累了,还会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睡著。
随著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到一个有客栈可以过夜的地方,他们就会下车到处逛逛,买买东西,甚至是在路边坐下吃起东西来。
这是芍药从没经历过的事。到目前为止,她只坐过两次马车;第一次是因为搬家,但当时身体不适,只能困在马车上很难受的颠到新家;那一趟可把她折磨惨了。
哪像这一次可以悠哉悠哉地边走边玩。
也是在这一趟的旅程中,她发现中迅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他虽也冷面迎人,但仍不脱年轻人的习性,遇到事情总是任性而为。一张漂亮的脸总是因为小事而显得不高兴,常常让人远远地就看到一张臭脸。可是现在的他,不会轻易显现自己的情绪,总是一副没有表情的睑。
虽是一张空白无表情的脸,却有如晴空亘久的存在,无悲也无喜;从前易起波澜的眼神,再也难因事而有所起伏,纵使面对恶意挑衅时也一如晴空般,清澈无惧地接受了。
经过这三个月来的调理,和他自行戒酒的结果,他不仅气色变好,身体也比以前健壮魁梧多了,靠在他身上,顿时有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要不要到床上睡?”他柔声问著靠在肩膀上的她。
她摇头。能这样靠著他、闻著他身上的味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上了床她就会紧张,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是以礼相待,但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放心,你上床睡,我就算想睡也不会碰你。”他用气音说。
她还是摇头,于是他往旁边挪过去一点,让她能枕在他的大腿上睡。
芍药在他的大腿上几下磨蹭,就这样睡著了。在恍惚中,她感到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她的脸……
望著睡在自己大腿上的芍药,中迅淡淡地笑了。
她终于可以接受自己的碰触了,不会再惊慌地躲避。他很想知道对于他的接近,她为何会这么紧张,像是他一碰到她,她就要跳起来尖叫一样。
是什么原因让她产生这样惊慌失措的反应?难道自己以前真的在无心当中伤害过她?不过……这真的不太可能;如果事情真严重到让她如此牢记,自己怎会毫无所觉,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他真的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事。算了,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他会好好照顾她。
这一路上,他们竟然可以聊得很愉快。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静静聆听她说的事,但就是让他觉得很快乐。
也是从聊天当中,他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很开心地和他一同出游。
原来山东济南城是她母亲的家乡,她一直很想来看看,却从没有机会。这次和他一起来,她请求他在办完公事后,陪她到母亲的家乡看看。
她告诉他,她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没父亲,由母亲一手养大。可是奇怪的是,母亲从来没告诉她,她是否还有亲人:所以等母亲一故去,她就觉得好孤单,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在乎她,因而产生回母亲家乡看看的念头。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睡著了的她眉宇幸没了原有的沉重,显得十分年轻,就像小女孩一样,怎么也看不出她和公主同年。
奇怪?宫中怎会留著年纪这么大的宫女?通常宫女一到二十二岁就要出宫嫁人,不得留在宫里,是什么原因让她到了二十五岁还留在宫中?
也许是她和公主情同手足?
这也正说明,她为何这么难以接受成为他侧室的原因吧?
“小小……”她睡沉了,竟说起梦话来。这小小是谁?
他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到架床上去,她嘟哝了几声又睡著了。
夜里的时候,她常常睡不好,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她就醒来,好像深怕他会对她做什么似的,所以白天才会这么渴睡。
他在马车的地板坐下,倚著架床看她的睡容,心里想著她怎么会这样害怕他的碰触。是谁告诉过她什么吗?明明就在她眼里看见和许多人相同的倾慕,那为什么还是这么怕他?
这行房是人生必经的过程,她有必要害怕到惊吓的地步?
还好自己这趟带她一起来,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可以在白天放下对他的心防,也许再用点心,让她对他产生信任感,等回家之后,她就可以接受他了吧?
他也不晓得为何自己可以这么快就习惯她的碰触,进而产生相亲近的欲望。
也许是从行为当中看出她对他无法掩饰的在意,还有她抬脸用熠熠生辉的眸光显示出的爱意,这些都让他感到十分满足。自满吧?他想。
说真的,这辈子还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过,这种有来有往的互动关系,让他很满足,看到她因他对她的好而产生温柔的回应,不知怎地,就让他心都软了……
不像过去,无论自己如何对待御凌,御凌不是不领情,就是当面给他难堪,完全没让他有好心情过。
直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清御凌为何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抗拒,总是不接受他的好意、照顾,更别提她在意过他的意见和建议。
难道是因为他小时候对御凌的恶作剧,让她对他产生防心?
话说回来,小时候的自己确实调皮到无度,明明知道御凌十分害怕蟑螂,偏偏去抓来十几只,然后趁她正聚精会神上课时,一把拉开她的后领,把那些蟑螂全倒进她的衣服里。
结果──御凌就这样白著脸、僵直地昏倒在地。
也许是从那天开始,御凌就不再让自己靠近,纵使自己后来对她多好都一样。
唉……他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头又要痛了。
他低下头来,看著依偎著自己的芍药。
看著她微张的红唇,他低下头来靠近她,像寻求温暖似的,用自己的脸颊去摩挲她的柔唇。
一次又一次……
***
在供官员住宿的行馆房间里。
“等一等……可以了。”芍药放开扣扣子的手,双眼发光地看著中迅。“你穿这将军服真是好看,我喜欢看你这个样子。”
中迅微微笑著,低头扫视自己全身上下,确定都穿戴整齐之后才说:“还不都是我,哪里不一样了?”
“整个人都不一样。现在的你充满精神,比之平常还多了份英挺之气。”她脸色泛红,神色羞赧。
穿上将军服的他,有如一株挺立的松树,准备用他坚韧的骨干,迎接所有的风雪,捍卫他所要保护的家园、朝廷,让她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升起完全的信任感,愿意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他。
他分辨得出那是种爱慕的神色,这种神色常常出现在他身边女子的脸上。以前看多了还会觉得烦,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种神色出现在芍药脸上时,却让他觉得豪气顿生。
她这样子看著他,真会让他产生一种雄性的冲动,只想要……
他突然托住她的后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低头靠近,扎扎实实地吻上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纯粹因想要亲近而起的接吻。
和上次在水底度气的吻不同,强大的吸吮力加上他撬开她唇齿的舌,让她低呼出声:但他仍是不放开,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