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老祖宗!您先喝口茶呀!」
屋里众女眷们忙乱地给老福晋拍背递水,争相劝慰她放宽心。
永硕径自拉过貂皮斗篷,将夜露紧紧包裹住,不理会身后的混乱,抱着夜露笔直地走出王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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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悦来客栈」上房内,秋夫人柔声询问坐在床畔凝视着夜露的永硕。
「我不饿,夫人吃吧,不用管我。」永硕轻抚着夜露苍白的脸庞。
夜露趴卧着,昏迷中似乎仍感到受杖后的疼痛,眉尖微微轻蹙,额上薄汗细细。
房门传来两下轻叩,秋夫人忙开了门,走进来的正是老仆。
「七爷,奴才送药过来了。」老仆把一只药瓶放进永硕手中,又从腰袋里取出一堆大小碎银。「七爷屋里的银子就剩这么多了。」
「不是还有几张银票?」永硕挑眉问。
「是,但奴才想暂时用不上这么多钱,也就没有带出来了。」
「嗯。」永硕点点头。「你拿那些银票去街上租间干净的房子,打理妥当以后,就让她们搬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老仆恭谨地退了出去。
「七爷,让我替……夜露上药吧。」秋夫人轻轻说道。
虽然她还是习惯唤女儿的旧名,但是想到夜露这个名儿是永硕取的,她也就跟着喊了。
「没关系,我来就行了。」
永硕笑了笑,一手拉下床帐遮掩,然后轻轻掀开夜露身上的衣衫,将清凉的药液倒在她青紫瘀肿的腿上,缓缓推开。
「夜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值得七爷如此待她……」
看着永硕为女儿做的一切,秋夫人感动得眼眶潮红。
「夫人别这么说,夜露值得。」
永硕柔柔低语,将上好药的身子轻轻拉起被子覆上。
夜露微微睁开眼,目光迷蒙空茫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永硕。
「妳醒了?」永硕俯身趴在她的床头,微笑看着她。
「永……硕……」她抬起虚弱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妳的声音很好听。」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所以她的嗓音听起来干涩沙哑,可尽管如此,永硕已经欣喜万分了。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她转了转眼珠,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客栈,妳先待在这里养伤。」他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客栈?」她的眼瞳一片迷茫。
「夜露,我们被老福晋赶出府了,以后再也回不去了……」想到母女两人茫然的未来,秋夫人不禁哽咽出声。
「娘……」她朝泪流满面的秋夫人伸长了手。「我不知道……会这样……」
「这也许就是咱们母女俩的命,竟会走到连奴才都当不成的地步。」秋夫人摇了摇头,频频拭泪。
「对不起……我还是被赶出来了……」夜露抱歉地看着永硕,想到就要和他分离,她的心口彷佛像被钝刀切割般的疼。「我以后……不能再服侍你了……」
秋夫人想的是母女两人的未来,夜露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却是永硕。
「傻瓜,别想这些,先好好养伤再说。」永硕的神情倒是一派轻松。
「七爷,您待夜露好,这份恩情咱们母女俩永铭于心,只是长久以往,咱们也不能都靠您接济,未来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秋夫人想到茫然的未来就泣不成声。
「夫人别烦恼,以后就让我养妳们,妳们的生活不会有问题的。」永硕笑着轻拍夜露的脸。
「养我们?」秋夫人微讶。
虽然对一个王府的少爷来说,养她们一对母女不算什么负担和麻烦事,但是他能养她们一辈子吗?
难道……他是想金屋藏娇,把夜露单独养在王府外?
「我怕老福晋知道了……会责骂你。」夜露忧心地望着他。
「是呀,而且七爷您不是已经和慎靖郡王府里的格格订亲了吗?您要想养咱们母女两个,那未来的七福晋会答应吗?」秋夫人小心试探他的心意。
夜露这是初次听到他就要娶妻的消息,神情呆滞地看着永硕。
「我没说我要娶容音格格。」永硕浅笑道。
「可是……这是老福晋和王爷的意思,您就算不想也是推拒不了的。」秋夫人无奈地轻叹。
他已经订亲了?他就要迎娶福晋了?是慎靖郡王府的格格?夜露咬着唇,惶惶惑惑地瞅着他。
「我已经离开王府了,以后不会再回去,从此以后,愉郡王府与我不再有任何瓜葛。」永硕单方面地想脱离关系。
「为什么?」夜露愕讶不已。
「我只是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忍受了。王府里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有什么差别。」他冷冷自嘲。
夜露不安地注视着永硕。他要离开王府,从此不再回去,这样好吗?
何况,老福晋和王爷已经给他订下亲事了……
「七爷这么做是为了……夜露吗?」秋夫人忐忑不安地问。
倘若永硕真心爱着夜露,那么她们母女两人的未来就有依靠了。
「也可以算是为了夜露吧。」他眼中满是喜悦地凝视着她。「一旦和愉郡王府脱离关系,从此以后就没有人可以干涉我了。我和夜露可以成亲,没有人能阻挡得了我。」
成亲!
秋夫人眸心一喜。
夜露心慌意乱,迷惘不安地看着永硕。
震愕来得太突然,她分不清心中复杂的情绪,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曾想过会拥有的东西,突然间竟变成了她的。
然而,在庞大的喜悦背后,隐藏的却是淡淡的恐惧和畏怯。
她真的能拥有吗?
她……配吗?
第八章
深夜时分,客栈上房内一灯如豆,床帐低垂。
「我娘……不知道会怎么想?应该是我娘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你偏要坚持。」
趴卧在大枕上的夜露羞涩地望着靠躺在她身旁的永硕。
「以前妳夜夜睡在我身旁时,怎么没有担心妳娘会怎么想?」
永硕浅笑,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他发现她微带鼻音的嗓音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听许多。
「那不一样,现在我娘就睡在隔壁,感觉特别不一样。」话说得比较多以后,她的发声已经流畅许多。「而且我已经被轰出府了,不再是侍候你的丫头,你也不再是我的主子,要是还这么同睡一床,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她放轻了娇柔的嗓音,藉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我都说要跟妳成亲了,当然名正言顺。」他轻轻环住她的肩背,神情慵懒而满足。
「你要与我成亲,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每个人不都是要听父母之命吗?」
夜露并没有被他的话冲昏头,在下等房里待了一年多的时间,让她深刻体会到所谓的身分和地位是何等悬殊。
能够当上永硕的贴身侍女,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遑论成为他的妻子?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奢望。
「所以我才不愿意继续留在王府里,不想再受人摆布,更不想娶那个痴肥愚蠢的容音格格。」
想起他曾在慎靖郡王府里见过容音格格一次面,如果她只是外型丰满肥胖也就算了,偏偏吟起耳熟能详的名家诗词也能错误百出,听她的妹妹月音格格读苏东坡的词,还嫌人家苏东坡写的诗词太拗口、太难背,完全就是一个愚蠢的胖格格。
要他娶这样的妻子过门,他的人生立时毁去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