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吕钊他们被罗跃奇带进去见过聂闻达一次,所以柜台的接待小姐这次没有拦阻他们。不凑巧的是聂闻达刚好在开会,他们只能坐在外面等候。
宏达正是上班时间,员工们都在埋头工作,办公气氛十分严肃。纪饶坐在待客的沙发上,慢慢有些不自在,于是站起来来回回走动两下,而吕钊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
“你还好吧?”纪饶忍不住问吕钊。
“我去上厕所。”吕钊摇摇头,突然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纪饶却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洗手间。
吕钊本就不是真的要上厕所,纪饶这一跟上来,他就更加不用上了,于是只得跑到水池边洗了把脸。冷水让他冷静下来,不禁为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感到后悔。
“我欠聂闻达的早就不止一笔修车钱了。”
“嗯?”
“外婆的住院费,妈妈的律师费,全都是他帮我付的。我都不知道有多少……一直没敢问。”吕钊撇撇嘴,冲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想让自己轻松一些。
聂闻达居然肯借给吕钊这么多,不正代表着他别有所图吗?纪饶皱起眉头,更加坚定了要找他说清楚的决心。
“不管欠他多少,努力还一定能还上的。我帮你。”纪饶给吕钊打气,还用力拍了拍胸脯。
听他这么说,吕钊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悲哀,还钱要是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一会儿你进去,打算怎么说?”
他很担心,害怕纪饶一进去就质问聂闻达昨晚为什么亲他。要是只是个误会,那就丢脸丢大了。
“当然是告诉他车是我砸的,然后要他离你远一点!”
还好!
吕钊松了一口气,又问:“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我……”
“聂闻达怎么可能对我有兴趣?要是你昨晚看错了,却又跑过去质问他,他一定会很生气的,到时候我们就麻烦了。”聂闻达会占他便宜,吕钊真的不太相信。
“可我明明就……”被吕钊反复这么一问,原本很确定的东西又突然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纪饶的犹疑让吕钊开始不安,他向来粗心,又容易冲动,会不会弄错根本就没谱。
“哎……”
这时,厕所隔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叹息,把吕钊和纪饶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紧接着,隔间里的人推门走了出来。吕钊看见那一头红发,脸色有些发青,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虽然他一直不太喜欢罗跃奇这种夸张的风格,但是他看起来并不坏。
“你笑什么?”纪饶总是急匆匆的,一刻也耐不住。
罗跃奇没有回答他,反而深深地看了一眼吕钊,而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洗手。一时间,洗手间里只有流水哗哗的声音。
“闻达对你做什么了?”洗完手,罗跃奇回身问吕钊。
吕钊还没开口,纪饶却抢了先:“他昨晚亲了吕钊。”
“不是!纪饶看错了。”纪饶直白的话让吕钊无地自容。
“我没看错!是你睡着了,我看见他……”
“好了。”沉声打断纪饶的争辩,罗跃奇将手放在自动干手机下,和着机器嗡嗡的声音问道:“聂闻达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借给你钱?”
“他说反正我已经欠了,再欠也没什么区别。”
“那他有没有要求你在什么时间之内偿还?”罗跃奇又问。
吕钊愣了愣,说:“他说等我有能力的时候……”
事情似乎真的不对劲了,吕钊的脑子里闪过聂闻达的话: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债主,等你有能力偿还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收债。
债主,这个词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什么好地方。
罗跃奇看出了吕钊的疑惑,于是暗示道:“聂闻达是个商人,从来不会不求回报地为他人提供帮助。”
“我就知道他对吕钊没安好心!”纪饶一脸气愤。
话说到这分上,吕钊却突然把矛头指向了罗跃奇:“聂闻达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拆穿他?”
“我天生多管闲事的命。”罗跃奇笑。
“不行,我要去找聂闻达,把这事说清楚!”纪饶一刻也等不下去,转身就跑了出去。
吕钊没能拦住纪饶,只好追在他的后头。
罗跃奇看着他们,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聂闻达对吕钊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只是希望吕钊能有一个公平的机会,如果他能了解聂闻达的真正意图,就不会一直处在疲于招架的位置。
他还那么年轻,不该轻易地做出选择,毕竟聂闻达引他走的那条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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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饶闯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刚刚结束。聂闻达正和两名下属严肃地说着什么,纪饶这么贸然地打断让他明显有些不悦。
“对不起。”吕钊站在纪饶的身后,习惯性地低下头,先声道歉。
也许是看在吕钊的面子上,聂闻达并未追究纪饶的无礼,反而屏退了下属,问:“有事吗?”
“你的车是我砸的,和吕钊无关。”纪饶站得笔直,声音却有点中气不足。他始终都有点怕聂闻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好像每次都要把他压成一块饼干似的。
“所以?”
聂闻达闲适地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耐心地等待纪饶的下文。
纪饶定了定神,接着说:“维修费我来还你,希望你不要为难吕钊。”
聂闻达脸色未变,只是轻微地挑了挑眉毛,问:“我怎么为难他了?”
“你……”纪饶想质问聂闻达昨天的事,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卡回了喉咙,进而转成:“吕钊不会再向你借钱了,他之前欠你的,我们一定会还清。”
吕钊没料到纪饶会这么说,不由得愣在当场。外婆的医药费,妈妈的律师费,哪一样都是深不见底的大坑,一句“不借”就断了来源,那些坑要怎么填?
向来少根筋的纪饶哪里懂得这些难处,他只是固执地认为,吕钊绝不能与这个不怀好意的聂闻达再有任何牵扯。
聂闻达没有放过吕钊脸上的变化,当下就明白纪饶只是在擅自独行。为了让吕钊彻底看清纪饶的无能,他笑着问道:“你这么说,是想替吕钊还债?”
“我……”纪饶哑然。
吕钊没有错过聂闻达眼中的得意,他不喜欢那神情,那在他看来是一种蔑视。
“不用纪饶帮我,我自己能还,请你把借款的清单给我吧。”
听吕钊这么一说,聂闻达微微吃了一惊,旋即恢复过来,问:“你打算怎么还?就靠你现在那点微薄的薪水?”
聂闻达并无贬意,可吕钊听来却是分外刺耳,忍不住冲口而出:“我可以卖了外婆的房子!”
卖房子这条路吕钊早就想过了,可是他一直都拿不定主意,毕竟外婆的房子一卖出去,他们一家人就真的山穷水尽。
吕钊这个决定也让纪饶吓了一跳,不过更多的是惊喜,为吕钊没有屈服于聂闻达的威胁而感到惊喜。
压住心中的不悦,聂闻达面无表情地看着吕钊。
他一直不想把他逼得太狠,就是担心没有转寰的余地,现在看来,是他小瞧了吕钊的一身傲气,这孩子,吃软不吃硬。
“把房子卖了,你打算露宿街头吗?”提出最现实的问题,聂闻达不动声色。
纪饶抢先答道:“吕钊可以住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