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眉毛似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吕钊才发现,不该在此时出现在他家的纪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取代了平时坐在那里的聂闻达。
“你醒啦!”纪饶看见吕钊,立刻高兴得站起来。
吕钊不自在地笑了笑,突然想起自己既没梳头也没洗脸,连衣服都没穿好,顿时惊得逃回了房间。他一直都希望纪饶无论何时看到的都是他最好的一面,可今天他却这么邋遢地出现在他面前,真是衰到家。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纪饶追到吕钊的房门外。
“没什么!你等等,我就出来!”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吕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镜子,只好凭感觉用手指耙了耙头发,然后拿衣袖狠狠地擦了擦脸。
门外的纪饶等得不耐烦了,一边使劲地敲门,一边高喊吕钊的名字。就在他豁出去准备撞门的时候,吕钊终于低头走了出来。
一把捉住吕钊的双臂,纪饶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什么事?”吕钊一头雾水。他只是进去整理一下,纪饶却搞得像碰上人口失踪。
“你……”
“什么?”吕钊瞪大眼睛看着表情奇怪的纪饶。
“那个聂闻达……”
“怎么?”一想起聂闻达是为了什么事住到他家来的,吕钊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
见到吕钊如此反应,纪饶也跟着满脸通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对你……”
“什么?”
“他是不是想对你干坏事呀?”纪饶鼓起勇气,一阵大吼。
“什么……坏事?”吕钊彻底胡涂了。
“他……他昨天……”
不知道纪饶到底要说什么,吕钊疑惑地问:“他昨天怎么了?”
“我看见他亲你了!”
“什么?”纪饶的话就像突然投来的重磅炸弹,吕钊觉得自己被炸傻了,僵硬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你欠了他的钱,他是不是想借机会欺负你呀?我看新闻,好多这种变态……”纪饶又开始自说自话。
“你说什么?”吕钊打断他混乱的说话,问:“聂闻达做什么了?”
“他亲了你!他帮你擦药的时候你睡着了,我看见他亲你了!”即使纪饶未经人事也多少知道些皮毛。男人之间的亲吻会牵涉到何种赤裸的企图?光是用想的都让他觉得无比羞耻。
相较于纪饶的激动,吕钊倒显得毫无波澜,只是呆呆地站着,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纪饶说的事他完全没有半点印象,只是那句“好多这种变态”,就像尖刀一样钻进他的脑子,扎痛了他的神经。
他也偷亲过纪饶,他也是变态……
“吕钊?”纪饶以为吕钊吓傻了,于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吕钊猛地回过神来,拼命挣开纪饶的束缚,就像不小心踩到滚烫的炉渣。
“你一定看错了。”吕钊的话里没有疑问,倒像是一种偏袒,只是他分不清是在袒护聂闻达还是在袒护他自己。
迟钝的纪饶没有瞧出其中的端倪,只是一个劲儿地肯定自己所见非虚。
一阵腿软之后,吕钊重重地跌坐在地板上,整个人像掉进冰窖里,瑟瑟发抖。
“吕钊!”
纪饶担心极了,连忙跪在吕钊身边,想扶他起来,却被他僵硬地挡开。吕钊蜷缩着,如同遇袭的蜗牛。
“都是我不好!如果你不帮我背黑锅,也就不会欠聂闻达的钱了。他对你肯定没安好心。怎么办?他一定会害你的!”纪饶急了,眼眶红红的,一脸悔恨。
吕钊把头埋在膝间,神情恍惚地看着纪饶的一举一动。
“没事的。等我把钱还上了,就没事了。”他说。
“对啊!”纪饶突然跳起来,恍然大悟道:“欠他钱的是我!我这就去告诉他,只要我把债还清,他就没理由再打你的主意了!”
说是风就是雨,纪饶不等吕钊反应过来就向门口飞奔而去。
“纪饶!”
这个傻瓜!
吕钊生平第一次对纪饶的迟钝感到愤怒,他欠聂闻达的早就不是一万、两万了,他要拿来什么来还?
纪饶快要气疯了,埋着头使劲往前冲。吕钊和他从小玩到大,他从来都是以保护者自居,如今被保护的那个,却要为了他这个保护者承受如此大的侮辱,这要他如何忍得下去。
聂闻达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一肚子坏水,纪饶好恨自己昨天没有冲过去给他两拳,让他再也不敢随便欺负吕钊。
可他为什么没有冲过去?
纪饶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发抖,然后什么也没有做。
车是他砸的,钱是他欠下的,吕钊是被他给害了,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就是他纪饶。吕钊会被欺负,归根结柢就是为了他纪饶。他纪饶就是个没有用的窝囊废!
“纪饶!”
吕钊一阵狂跑,终于追上双眼发红的纪饶,顾不得街上人来人往,他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别拦我,我要去跟他说清楚!”
“你先别急!你确定没有看错吗?”一定是弄错了,聂闻达看上去完全正常,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也许他只是帮他赶走脸上的蚊子,根本不是在亲他。
聂闻达怎么会看上他?一个只知道向他借钱的笨蛋。
“我没看错,他就是在亲你!”
纪饶嗓门大,吼一句半条街的人都能听见。吕钊难堪得脸都绿了,气道:“你小声点!”
没见过吕钊如此又急又怒的样子,纪饶愣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没发现吗?”
“什么?”吕钊不明白。
纪饶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而后声若蚊蝇地来了一句:“聂闻达看你的眼神一直都不对劲,你向来敏感的,怎么都没发现?”
“你想说什么?”
“他最近一直住在你家吧?昨晚他说今天还会去你那儿。”
纪饶意有所指的几句话听得吕钊心头一阵抽搐,一时间却又找不出话来应对。
“你被他胁迫了?”纪饶再次恍然大悟,“他用钱的事来威胁你了?你不会因为还不上债,就、就……”
“你在胡说什么!”吕钊彻底恼了,纪饶居然会做出这种猜想,真当他是个变态了?他根本……
等等,根本什么?
吕钊傻了,他发现自己无法为是否“变态”这件事提出任何反驳,他喜欢纪饶,而且还亲过他,不管聂闻达是不是变态,他都已经是个变态了。吕钊的心里有些发凉,寒得他全身直打哆嗦。
见吕钊的脸一阵白过一阵,纪饶不禁担心起来。
“吕钊……”
“呃!”
吕钊打了一个嗝,他紧张过头了就会打嗝。
“你别急,我这就去告诉聂闻达他的车是我砸的,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纪饶以为自己说中了事实,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这次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让吕钊受半点委屈,就算背上一身烂债他也不在乎。
“你等等!”吕钊还是揪住了纪饶的衣服,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拦他。“你以为我会为了还钱把自己给卖了?”
“……”
“好,我们现在就去找聂闻达说清楚,让你看清楚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买卖!”吕钊本不想跟着纪饶一起冒傻气,可是他不愿意纪饶对他有任何误会,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产生误会。
听吕钊这么一说,纪饶感觉松了口气,他想解释自己不是要证明吕钊做过什么,只是不想看他吃亏。可没等他说上话,吕钊已经扯着他的衣袖,飞快地往聂闻达的宏达贸易公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