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心里暖和和的。
这让我想起马进曾经一本正经的面授我打群架的秘诀,他说:“你可不能强出头,见谁都猛打可不行,拼命三郎一样的,这跟单挑可不一样,太出风头了只会让大家把目标都指向你,再厉害的人,一对多还是很辛苦的,必须耍耍小心眼,光找看起来弱的下手……”
这政策明显一欺凌弱小。
马进敲了我脑袋怪我这种事都不认真听他讲。
故事的后来,刑刚到处打电话,但因为正值过年兄弟们都回家的回家鬼混的鬼魂,最后也不过找来三十几个人,弄了辆黑色面包就直开到夜市。
“操,我从没见过那阵势。新区来的那帮子人绝对是疯子!”马进把果核准确的吐到痰盂里,“我们的车刚停下就看见不远处横着站了长长的一排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个提着刀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样的,还没下得了车,那帮人就冲了上来,对着车窗车灯就是一顿狂砍猛敲,玻璃渣子嚣张的飞的到处都是,车门也被砍了变了形,一点一点的凹下去,我们被困在车里足足有一分多钟,后来还是用厚厚的外套包在头上才他妈的硬冲出去的。”
“我本来还想找找你的,”马进说,“可哪有那种闲功夫,一下车就有两个龟孙子追着我砍,操……”
“后来呢?你撩倒了几个?”我这时的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就像在听故事。
“我呸,就我这样还能撩倒几个?自己没给人砍死算不错的了。他们不知有多少人,本来我打架也不算菜的,可一对多好汉也变狗熊了,哪能受得了。”马进说到这还挺气愤的,说自己本来就是一打二,一旦受伤势必要遭殃,两个人中有一个穿着明黄色的马甲,特别心急,仿佛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把他剁成肉酱不甘心一样,刀剑无眼,马进一个不留神左胳膊上就挨了一刀,还好是擦边,给削掉了一小块皮肉。
他说自己当是也火了,刀锋一偏,一下子就削掉了那小子握刀的两根手指,那家伙惨叫了声就扑通的跪倒下去,一边嚎叫一边找他掉了的那两根手指。
“要不是另一个人马上上来补给我肯定还要再给那混蛋一刀!”马进说着,眼里闪过一道残忍。
后来的那个人也被他一刀捅在了右肺上,倒了下去。
马进渐渐杀红了眼,不出几分钟又连着做翻了几个。他说自己忽然肯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倒了下去,不知怎么的,他注意到了那个人的鞋,跟我的一双NIKE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是你呢,结果这么一溜神,完了……”马进郁闷的看了我一眼。
他正想跑过去看个仔细结果就觉得后腰上一凉,接着一阵剧痛,脚一软,几乎要载倒下去。回过头看见一把蝴蝶刀正插在腰上,使刀的那个人,他见过,是成天在新区水泥厂那边生事的一个,外号叫“刺头”,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刀子耍的很有一套。
马进说自己当时也知道不能让他把刀子给拔出来,不然带出血肉小命难保。
他使出吃奶的气力,攥住刺头的一双手,弄得那小子满头大汗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那个一开始被他削了指头的家伙不知又从哪冲了出来,手里握着根钢管,劈头就向他砸来,一瞬间马进以为他自己完了。
第十三章
眼看着已经无处可躲脑袋就要开花,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人一下子把他给撞了出去,马进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依稀还有几个影子在晃荡,他往腰上一摸,粘粘的湿了一片,那把刀也不见了,想必是被人撞的时候拔了出来。
讲到着,马进接过我给他削好的苹果猛咬一口,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我说:“可别说哥们对你不好,就那时候,我还在想那个穿NIKE的人是不是你呢!”
马进说他就这么想着竟然渐渐站起来,虽然有点喘,但还能走路。
剩下的人还在打,说起来也奇怪没有人再来打他。他就这么一点点挪动着步子度过那些个倒在地上或是在呻吟的或已经昏死的人,朝前走去,他找来找去都没见到我,就开始往也是外面跑,结果在离夜市不远的地方正撞见我……
听他这么讲,我有种感动的心酸,呐呐的兀自笑了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沉声骂了他几句:“你白痴啊!受这么重的伤还不去医院,要是没碰到我你不就死了。”
马进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想找着你……其实……”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怪怪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你,我想……哎……”马进吱吱唔唔了半天,头一摇大喊:“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再给我削个苹果吧!”
我看着他奇怪的样子,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我又去探望了其他一些住院的哥们。
隔壁班的大李,后脑勺给刀砍掉了一小块软骨,连着脖子也缠了好几圈绷带。
他说电话是他打给刑刚的。
“新区的人来得早有准备,老虎哥悄悄叫我们几个学生先跑,他和李杰还有那几个在社会上混得先冲了上去挡。”大李歪着脖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真的害怕死了,站都站不稳,你知道新区来了多少人吗?黑压压的排了好几排,至少七、八十个,我们才二十来个人,你说,我能走吗?”
我默默听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郑毅,他到底怎么样了?
郑毅,你到底在哪里?
大李瞪着一双大眼睛,好象到现在还在害怕似的:“我们几个学生都不肯走,站在后面,看着老虎哥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冲了过去,没几秒的功夫就看见有人倒下了,还有惨叫声。新区的人涌了过来,我还傻站在那儿,其实我很想跑,但手脚都跟断了一样的,根本不听使唤,结果给人从后面削了块骨头,我还站在那儿……”大李抹了把泪,“我他妈的真没用,就傻站在那里等着被人砍,后来李杰冲了过来,他浑身都是血,一条胳膊好象是断了,挂在那儿直晃,他用另一只手推了我一下,把我推了个踉跄,我听到他喊:‘去找人帮忙,快去,找刑刚!’”大李讲着又呜呜的哭起来,但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始终没能再发现有关郑毅的消息。
一段日子里我一直生活在困惑和迷茫之中,报纸和新闻都花了大篇幅报道了这起恶性斗殴事件。
参与械斗的工有一百六十七人,十八人当场死亡,后来有有九个死在送医院的途中或是手术台上,剩下的有五十人重伤,省里对这件事也颇为重视,公安局更是不遗余力的抓人,马进还躺在病房就不得不接受一轮又一轮的盘问。
我知道在死了的这些人中,有一大部分是郑毅这边的,但官方没报姓名,我并不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郑毅,李杰的右臂整个都废了,说是被砍得稀烂,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知道我要走的前一天还没有得到郑毅确切的消息,他就好象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我面前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后来又听到些风声,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跑路了,还有的说他进了监狱,也不知道这些消息里面哪个是真的,我想,也许是我还不够爱他,他也不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