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定是他,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说。
虽然那白色的单子将那个人的身影弄的模糊不清,虽然投影到视网膜上的碎片在一片片的被碾成粉末……
我看着那车子离我越来越远,她们要把他送到哪去?我还没见到他,不要带他走,不要……
我冲了过去,旁边有几个人上来架住我,我只记得自己当时拼命的哭喊:“那是我哥,让我见他一面,求你们……那是我哥……”
那些人拦不住我,被我冲到一边,我一把扯掉盖在他身上的白布……
刑刚!我呆住了。
停止了喊叫和哭泣。
怎么会这样?那时我不知道该悲伤还是庆幸。
一个护士推推我:“是你哥吗?”
“不是。”我摇摇头。
“神经病!”她们又狠狠的白了我一眼,把车推走了。
我看见刑刚的两只脚还露在外面,随着车子的振动,一摇一摇的,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压抑极了!
我想起小姨说以前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本来也要用“刚”的,但我奶奶硬是不同意,说“刚”字里有两把刀,会有血光之灾,刑刚的名字里有四把刀……
“大圣,大圣……”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叫我。一回头阿宽已经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呜呜的就哭起来。
我本来心里就很难受,他再这么一哭更糟。
阿宽一边哭一边说:“我真的没用,真混蛋……都怪我……”
我推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打起来的?我哥呢?你看到我哥没有?”
阿宽抹了下眼泪和鼻涕,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吗?我哥呢?他是不是死了?
“大圣。”阿宽被我抓的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我没办法,到处都是救护车和警车……我真的没办法……”他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原来快9点钟的时候,郑毅看我还没来就让阿宽去打个电话催,李杰他们还起哄说要行罚酒令,放倒我。
阿宽以前也常来夜市,他知道有家卖烟酒的小店小姐特漂亮,给我打完电话看时间还早,就跑去找人家聊天,结果一聊就聊了快一小时,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宽很自责,他说好几个兄弟都死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重伤,他说他觉得自己很可耻,如果他当时能在该多好。
我安慰他:“算了吧,你在又能怎样?还不是又多一个伤亡……别难过了,你没事才好。”
阿宽这才擦擦眼泪点点头:“你也是,幸好你来的晚,不然我们都完蛋了。”
马进的父母终于赶到了,连带着一起来的还有我爸妈。
老妈一见到我大哭起来。我只好安慰她说别哭了,我没事的,别哭了。
看看我,老妈又哭了,说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我笑了:“这不是我的血,是马……”看见马进的爸妈焦急的样子我闭上了嘴。
那个晚上,我们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当医生说马进病情已经稳定的时候,所有人都长舒了口气。马进他妈从一开始就很坚强,可现在却忽的将憋在心里的那股气痛哭了出来。
高兴并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向上天乞求的那个奇迹实现了,马进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可我有预感,这样奇迹的出现上天一定会从我这夺走什么……
不知道上天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是,我总觉得也许我再也见不到郑毅了。
晚上。
望着床顶上的天花板,我给今天的事做了个总结。
首先必须感谢的人是我爸,如果不是他硬不让我出门,那么一切都会改变。我会准时到达,阿宽也不会去打那个电话,我们也会被别人砍伤,也会进医院,也许会死……而我也就不可能恰巧救了马进。
所以说,我爸一连救了三条人命。
这没什么不好。
真的,挺好的,虽然没能去……
但私心一点,如果我爸不拦我,至少还能再见哥一面,可以跟他喝酒、聊天,可以做很多事……
我想哭哭出像太平洋一样多的泪水
谁能为我止住泪
有的但这个人已经不在
或许能有另一个奇迹
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笑着活
因为这是他说过的
郑毅笑着说:“向着生。”是对着我。
我把去杭州的行程向后推迟了两个礼拜,多出来的这段时间就用在了照顾马进身上。
过完年,他父母都要上班,所以白天的时候我就负责在医院陪着他,马进不能乱动,好在我是男生,很多事情做起来比护士更方便些。
说起马进,这小子也有够走运的。
他伤得不轻,手术动了十几个小时,也不知道缝了多少针,现在右侧后腰上留了道蜈蚣般扭曲的创口,狰狞恐怖。
可即便是这样,医生还是说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天的刀口不浅却偏偏没伤到任何内脏,简直是个奇迹,否则照医生说的当场就得见马克思了,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加上马进本身体质不错,手术后没用多久就清醒过来,刚动完手术的时候马进还很虚弱,脸色惨白惨白的,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很是没底气。
手术完的第二天,他跟我说自己伤口疼的要命,恨不得一头撞墙上昏过去才好。
我跑了去找值班的护士,才知道手术后应该给病人配一根镇痛棒不然会很难受,可这跟棒子并不便宜,除非病人的家属主动要求,不然不给配的。
操,不就是几百块的事儿,我想到马进疼得满头是汗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妈的,怎么能让好哥们受这种苦,一咬牙跑到银行里把剩的不多的压岁钱都取了出来。
镇痛棒果然管用,马进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过了一个星期后更是又能吃又能喝的,精神的跟个猴子似的了,一副脱胎换骨的架势。
明明是个重病号,还跟我吹牛说自己能单手撩到一只大象。
“大圣,你不知道那帮人都跟疯狗样的,以前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打过群架,可从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这次想想都觉得后怕!”马进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在跟我讲那天的事。
我知道他肯定不只是后怕,一定是怕的心都在发抖了。
年初五他和杨文斌还有几个哥们在刑刚那儿玩,接着就来了通电话,说话的人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加上电话里杂音又大,刑刚很不耐烦的问了好几遍才把事情弄清楚。
马进的声音高了起来:“我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就听说老虎哥出事了。”
他说虽然刑刚和郑毅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太好,但老资格点的人都知道,以前他们俩可是肩并肩共过风雨的好兄弟,对于华夏的事,刑刚心里也一直拖着一分愧疚,而且就算这俩人的关系现在怎么个僵,但他们都是城南的,而且又是同校同年级的,而找郑毅麻烦的那帮人却不是在这片混的,刑刚如果不去帮忙似乎不太近人情。
马进说一开始没几个人愿意去帮忙的,特别是杨文斌他们说什么老虎哥那伙人平时太嚣张指不定惹到谁了,活该!后来刑刚发火了,说他一个人去大伙就都不吭声了。
马进讲到这儿,一副挺义愤的样子:“操他妈的贱人,平时一副牛B兮兮的德行,关键时候屁用不顶!”
我想起那天杨文斌在医院走廊上拎着个吊瓶摇来晃去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刚想替他说两句好话就看见马进特严肃的瞅着我说:“当时我一听是老虎哥和一帮人打起来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他在你肯定也在的!你这小子就会瞎逞能,打起来准保吃亏。”